“你——”珣柔指著她鼻子,柳眉倒豎,手一甩道,“我還沒說責怪你,你倒是自個先推了個幹淨!”
白顏卿微微聳下肩,無奈道,“我隻是不願走前再與你生出什麼糾紛來。”
珣柔聞言鼻子裏哼了哼,抱起雙臂看她,“怎麼,現在就這般巴巴想著離開了?”
白顏卿莫名看了她一眼,實在不知這人打的什麼算盤,之前一臉“我不願你留在此地”的表情,如今她道要走,卻又說出這般話來。不過遑論什麼詭計,定然終歸都是以戲謔自己為目的。於是白顏卿放下手裏的包袱,淡然道,“若姑娘不舍得白某離開,我自然不會想著收拾行李。”
“誰——誰不舍得你離開了!”珣柔惱怒地一揮手,“你、你——我珣家豈是你想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白顏卿挑了下眉,問道,“那你要如何?”
“哼。”珣柔抱起手臂,懶懶道,“至少先把你毀掉我房子的帳算清楚。”
白顏卿抬眸探她,誠摯道,“我沒有錢。”
珣柔上下打量她一頓,道,“看你樣子也不像個有錢的。”
“那你要我如何?”白顏卿問了這句就突然後悔了,珣柔嘴角挑起個笑容,眸子一滑,頗戲謔地盯著桌上的劍,說道,“把這東西抵了吧,咱就兩訖了。”
“不行。”白顏卿斬釘截鐵地回絕。
“由不得你。”珣柔睨著她,哼了一聲,回頭朝那柄建靠近,劍似感知得到周遭的變化,發著輕聲的鳴響,珣柔一靠近劍身就顫了起來,珣柔不由得退開距離,叉腰怫然道,“真是和你主人一樣討厭!”
(畫外音:銀劍控訴的聲音傳來——明明之前你還說我可愛呢!)
白顏卿提了劍插回包袱裏,珣柔氣哼哼地看著她,白顏卿垂下眸,緩聲道,“不妨讓我替姑娘做一事,以期將功補過。”
“哦?”
“隻要白某力所能及,姑娘所托不傷天害理,我定在所不辭。”
“不傷天害理,便在所不辭麼?”珣柔忽地咧嘴笑了起來。
白顏卿抬眸看了她,又把頭低下,道,“那是自然。”
“嗬嗬嗬……那好吧。”珣柔一甩手,大喇喇地坐了下來,衝白顏卿笑得開懷暢快。
白顏卿默默不作聲,珣柔便忽地手一拍桌子,白顏卿心裏裝了一分忐忑,被這突然的聲音一嚇,渾身一抖險些跳起來,看得逞的珣柔笑得更歡脫,黑色的眼眸暈著水花般的光,白顏卿惱又不能惱,悶聲不吭地抿緊了唇。珣柔笑著笑著就挑了眉,衝竹簾嚷道,“兩個兔崽子,在門外偷聽上癮了麼?還不趕緊給我進來!”
竹簾被幽幽牽起來,小竹子和珣斯手牽手進來了,誠惶誠恐地站立著,耷著腦袋不敢吱聲。
“小竹子,去你隔壁那間廢屋子裏把筆墨紙硯端出來。”
“啊?”
“啊什麼,趕緊去!”
小竹子不明所以地瞅瞅白顏卿,白顏卿也是一臉莫然,小竹子被珣柔踹了一腳,於是摸著屁股嘟囔著“什麼玩意兒”離開了。“姐、姐姐。”珣斯試探地喚了一聲,珣柔抱胳膊端坐著,珣斯見姐姐不搭理他,扁了扁嘴,也不敢再說話了。
不一會兒小竹子空手進來了,咂咂嘴,趁珣柔發作前趕忙抱頭認錯,“我錯了我錯了——上次拿了毛筆——”說到這小竹子自個兒嗆了下,心道他可不能讓珣柔知道自己給珣斯臉上畫王八,於是轉口道,“練字,轉眼就忘記放哪了……”
“你這隻死竹子。”珣柔戳他腦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小竹子委委屈屈地受著,白顏卿看了會兒,咳嗽一聲,開口問道,“珣姑娘,你拿筆墨紙硯,到底要我作甚麼?”
珣柔冷笑一聲,“怕你說話不算數,當然得立個字據。”
白顏卿不由皺眉,“君子一言——”
“打住——”珣柔抬手道,“我可不信你的話,再說——”珣柔蔑蔑乜她一眼,“你可算作君子麼?”
白顏卿便悻悻閉口了。
最終,珣柔在大堂的桌子底下尋到了被拿來墊桌腳的硯台,在珣斯的床帳上尋到掛在角落裏的毛筆,罪魁禍首小竹子被罰著去燒火煮飯,且晚上隻準吃一碗米飯,小竹子怨氣重重地遁走了,珣斯殷勤地幫珣柔磨墨,珣柔把筆紙擺設好,拿鎮尺壓住紙張,提了筆,皺著眉低頭凝了會兒神,舉起毛筆舔舔墨,傾下身子開始仔細地書寫起來。
白顏卿在旁邊幹站著,看看磨墨磨得一臉興奮的珣斯,一會兒將目光挪到珣柔身上,看她正側著身子寫字,神色極其認真,認真的女人普遍很美,尤其珣柔的側臉,弧線優美,皮膚茭白,像朵含苞待放的水蓮,白顏卿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許久,才緩緩地落到她正專注的物事上去,感覺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字閃到了。
紙張的正上方,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潦草大字,好在仔細看還是辨清了,那四個字是——“約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