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一條路(1)(3 / 3)

鄧定侯同意,他們就這麼樣走一圈,已走了一頓飯的工夫。

熊九太爺道:“一個人十兩,三千人就三萬兩,別人在拚命,他們卻發財了。”

鄧定侯道:“這件事前輩也知道?”

熊九太爺縱聲大笑道:“他們以為我不知道,以為給我戴上頂高帽子,就可以利用我,卻不知我年紀雖老了,卻還不是老糊塗。”

鄧定侯試探著道:“前輩這麼樣做,莫非別有深意?”

熊九太爺笑說道:“我這裏排場雖擺得大,卻是個空架子,經常缺錢用。”

鄧定侯道:“我聽說過,貧窮人家的子弟到這裏來練武,前輩不但管吃管用,還負責照顧他們的家小。”

熊九太爺點點頭,目中露出種狡黠的笑意,道:“這筆開銷實在很大,可是有了三萬兩銀子,至少就可以應付個三五年。”

鄧定侯也不禁微笑。

現在他才明白熊九的意思,原來這老人竟早已準備黑吃黑。

熊九太爺用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睛,直視著麵前這兩個人,忽又笑了笑,道:“兩位遠來,我直到現在還未曾請教過兩位的高姓大名,兩位一定以為我禮貌疏緩,倚老賣老。”

鄧定侯道:“不敢。”

熊九太爺笑道:“閣下想必就是‘神拳小諸葛’鄧定侯了。”

鄧定侯怔了一怔,道:“前輩怎麼知道的?”

熊九太爺道:“一個三四十歲的年輕人,除了神拳小諸葛外,誰能有這樣的風采,這樣的氣概?”

他目中忽又露出那種狡黠的笑意,道:“何況,遠在多年前,我就已見過閣下的真麵目了,否則我還是一樣認不出來的。”

鄧定侯又笑了。

他忽然發現這老人的狡黠,非但不可恨,而且很可愛的。

熊九太爺已轉向丁喜,道:“這位少年人,我倒眼生得很。”

丁喜道:“在下姓丁,丁喜。”

熊九道:“就是那個聰明的丁喜嗎?”

丁喜道:“不敢。”

熊九太爺又上下打量他幾眼,笑道:“好,果然是一副又聰明又討人喜歡的樣子。”

他微笑著,忽然出手,五指虛拿,閃電般去扣丁喜的手腕。

這招正是他當年成名的絕技,“三十六路大擒拿手”。

他的出手不但迅速、準確,而且虛實相間,變化很多。

丁喜直等到脈門已被他扣住,手腕輕輕一翻,立刻又滑出。

老人臉色變了。

三十年來,江湖中還沒有一個人能在他掌握下滑脫的。

他看著自己的手,忽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來我真的已老了。”

丁喜微笑道:“可是你雙手卻還沒老,心更沒老。”

熊九大笑,拍著丁喜的肩,道:“好小子,真是個好小子,你下次若是劫了鏢,有剩下的銀子,千萬莫忘記送來給我,我也缺錢用。”

丁喜道:“前輩昨天豈非還賺了三萬兩?”

熊九道:“連一兩都沒賺到。”

丁喜道:“日月雙槍和霸王槍的決鬥,難道會沒有人來看?”

熊九道:“有人來看,卻沒有人決鬥。”

丁喜愕然道:“為什麼?”

熊九道:“因為王大小姐根本就沒有來。”

丁喜怔住。

鄧定侯忍不住問道:“餓虎崗上的那些好漢們呢?”

熊九道:“他們聽人說起王大小姐和金槍徐的那一戰,就全都趕到杏花村去了。”

鄧定侯立刻躬身道:“告辭。”

熊九道:“你們也想趕到杏花村去?”

鄧定侯點點頭。

老人眼裏第三次露出那種有趣而狡黠的笑意,道:“到了那裏,千萬莫忘記替我問候那朵紅杏花,就說我還是不嫌她老,還等著她來找我。”

車馬已啟行,熊九太爺還站在門外,帶著笑向他們揮手。

從畫窗裏望去,他的人愈來愈小,頭頂卻愈來愈亮。

鄧定侯忽然笑道:“其實我也早就見過他了,隻不過一直懶得跟他打交道而已。”

丁喜道:“為什麼?”

鄧定侯道:“因為我一直以為他隻不過是個昏庸自大的老頭子,想不到……”

丁喜道:“想不到他卻是條老狐狸?”

鄧定侯點點頭,微笑道:“而且是條很可愛的老狐狸。”

丁喜伸直了雙腿,架在對麵的位置上,忽然自己一個人笑了起來,笑個不停。

鄧定侯道:“你笑什麼?”

丁喜笑道:“假如我們真的能替他跟紅杏花撮合,讓他們配成一對,那豈非一定很有趣?”

鄧定侯大笑,道:“假如你真有這麼大的本事,我情願輸給你五百桌酒席。”

丁喜的人立刻又坐直了,道:“真的?”

鄧定侯道:“隻要你能叫那老太婆來找他,我就認輸了。”

丁喜道:“一言為定?”

鄧定侯道:“一言為定。”

其實他心裏也知道聰明的丁喜一定有這種本事,可是他卻情願輸。

因為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熊九和紅杏花這麼年輕的老人。

所以他們就應該永遠有享受青春歡樂的權利。

所以他希望他們真的能生活在一起。

他也相信,假如這世上真的還有一個人能讓那老妖精去找那老狐狸,這個人一定就是丁喜。

紅杏花忽然從藤椅中跳起來,跳得足足有八尺高,人還沒有落下來,就一把揪住了丁喜的衣襟,大聲道:“什麼?你說什麼?”

丁喜賠笑道:“我什麼都沒有說,什麼話都是那老狐狸說的。”

紅杏花瞪眼道:“他真的說我怕他?”

丁喜道:“他還跟我打賭,說你絕不敢走進熊家大院一步。”

他作出一副不服氣,一副要替紅杏花打抱不平的樣子,他恨恨地道:

“最氣人的是,他居然還認為你一直都想嫁給他,他卻不要你。”

紅杏花又跳了起來:“你最好弄清楚,是他不要我,還是我不要他。”

丁喜道:“當然你不要他。”

紅杏花道:“為什麼?”

丁喜歎道:“因為我知道這種死無對證的事,是永遠也弄不清楚的,就讓他自己去自我陶醉,我倒也不會少掉一塊肉。”

紅杏花瞪著他,忽然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又順手打碎了酒壺,然後就像是條被人踩疼了尾巴的貓一樣,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