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急事功再促金川役 畏嚴詔將相亂提調(3)(2 / 2)

訥親無聲透了一口氣。他作相臣多年,涵養氣度人所罕及,並不在乎海蘭察和兆惠的言語態度。他是計較二人說話的內容,這樣一來,等於全盤推倒了他和張廣泗苦心孤詣商定的計劃。麵子且不說,乾隆那邊就無法交待!刹那間,他心裏劃過乾隆附在廷寄諭旨裏專給自己的密諭:

爾欲蹈慶複之覆轍耶?入川以來,計時已一歲又四月十三日矣,未見尺寸之功,芥微之獲,不知爾日複一日何所事事?乃前奏連連索餉,後奏又請賜尚方寶劍,複奏必得張廣泗入營彈壓諸將。今糧餉已足,寶劍已賜,張廣泗亦奉嚴旨前赴行在,仍無進軍消息!朝議沸騰,交章論奏彈劾爾畏敵誤國,誌大才疏。朕日望捷音,夜思徘徊,外遏眾議,中心焦焚不能自已,思之曷勝憤懣!不意爾乃如此辜恩溺職!即速進矣,不然,鎖拿問罪之旨將至矣,朕即欲保全,奈國法何,奈軍法何?

那諭旨朱砂蘸得極濃,殷紅字跡斑斑,血一樣刺心醒目,又寫得極端楷,顯是再三思慮穩重思定而後書。唯其如此,比之憤怒之下的潦草狂書更使人膽寒……他的心顫栗了一下,又目視張廣泗。

張廣泗緊繃著臉,用略帶呆滯的目光斜睨一下勒敏和李侍堯,錢糧已足,他們本該返章成都,卻都滯留在刷經寺,又不幹預軍務,顯見是奉了密旨察看軍情。他自己也有一份朱批密諭,也是恭正端書,卻甚是簡短:

爾之首級至今在項,乃朕堇念前功,曲意保全,力拂眾議之故。收斂些剛愎,努力輔佐訥親,則前罪可恕,後功可繼,令名可保。成全訥親,即是自全之道,朕無心多囑,爾其自愛。

有此聖旨他才勉強到軍中幫辦軍務,也隻能唯訥親之命是從。眼下眾將意見,雖然顯見是萬全萬安之策,但要重新部署西南兩路軍馬,繞道往返傳令,移動、聯絡、糧秣供應,事繁日久,若在雨季前不能會師,這一戰又成吉凶未卜前途不測之局。還要背上違旨罪名……他看了一眼沉吟不語的訥親,打定了主意:你是主帥,我已經“參讚”過了,還是你來拿主意!

“大家都是忠誠謀國。不過,玉泉山水好,難解近渴。”訥親左右思量,自己的部署天衣無縫,咬著細碎的白牙笑道:“過了春旱,這個仗就更不好打。天時我們占著,大家齊心合力,就占了人和。打下下寨,地利就是敵我共險,我們攻下大金川站穩,再令西南兩路同時進兵,這樣,聯絡會戰就便捷得多了。就這樣定了。諸將聽令!”

將軍們“刷”地一齊站起身來。

“由我親率馬光祖部、蔡英部兩萬人馬,三日內集結鬆崗,然後進擊。限三日內,鬆崗糧庫的被服軍資糧油菜蔬全部轉運刷經寺大營,仍由兆惠、海蘭察部護理。駐黃河口的兩千綠營兵向大金川佯動,牽製莎羅奔兵力,原駐三段地的方維清進駐黃河口,防止莎羅奔乘虛攻我大營……”他眉棱骨低低壓著,用自信的目光掃視眾人,待眾人一一答應聽命,正要說話,兆惠卻道:“鬆崗庫內除軍用被服輜重,僅糧食就有五千多石,我隻有不到四千人,三日之內無論如何也辦不下這個差使!”海蘭察接口便道:“情願隨訥相前去下寨打仗!”

訥親臉上閃過一絲不快,說道:“被服輜重可以不動,其餘的人一律運糧!”兆惠毫不介懷立刻說道:“誰來護糧?”張廣泗道:“用中軍護營的五百騎兵!”兆惠一哂,雙手一稟說道:“標下也願隨訥相前陣殺敵!”訥親厭惡地看了看這兩位青年,愈看愈覺麵目可憎,再不想和他們唕,冷冰冰說道:“可以。你們隨大軍行動,中軍大營和鬆崗糧庫由廖化清接管,聽張廣泗節製!”

“喳!”

將軍們齊應一聲躬身退出。偌大的候見廳裏隻剩下訥親、張廣泗、勒敏和李侍堯四個人。勒、李二人知道兩個人還要計議軍務,也就起身告辭。李侍堯笑道:“我和勒兄不能插問軍事,是皇上特諭,請二位鑒諒。明日餉錢押到,我就要到貴州。勒敏兄也要章成都督糧。兆惠、海蘭察他們年輕氣盛,但有糧餉,我軍立於不敗之地,這話十分中肯,盼二位大人留意。如還用錢,請發函雲南銅政司我那裏,一定鼎力相助!”說罷二人一揖別去。訥親見張廣泗神情恍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因問道:“平湖,你似乎心事很重?”

“兆惠和海蘭察精明啊!五百騎兵護這糧道,我思慮不周,萬一有失,就要累及全局。”

“平湖太多慮了。”訥親笑道:“莎羅奔沒有那麼大的兵力,他也不是神仙!這樣,三段地的兩千駐軍不再向黃河口,調到中軍聽你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