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勇朵雲恃強劫命婦 慧棠兒報驚救孤弱(2)(1 / 3)

說起狗蛋,丁娥兒便皺眉,說道:“皮得很,在學堂不好好聽講書,狼一群狗一夥地領著人下河打水仗,每日章來鼻青眼腫的。背不上書,恨得我打了一章又一章!”阿桂笑道:“是少爺了,該打打了!”說得眾人格格兒笑成一片。

“我來沒要緊事,就是看看你們有什麼需用的。”阿桂笑了一陣,說道:“我忙,別不好意思,到我府跟我家夫人說就成,或者去六爺府也一樣。”丁娥兒和雲姑娘都沒口價稱謝,“雞鴨魚肉不斷頓兒,綾羅綢緞穿不完,還要什麼?人不知足天必罰,中堂爺,六爺府裏已經很照應了……”

阿桂點點頭道:“那就好。我瞧著使喚人太少了,你們這宅子都照應不來,叫內務府從洗衣局辛者庫撥過來二十名宮女,你們一家十個,月例還從內務府出。我再選兩個老成點的過來侍候看個門傳個話的,也就將就夠用的了。”棠兒道:“說的是,要有門上奴才守著,也不得出方才那種事,我章去也給你派幾個使喚人,知道你們一時使不起,月例也還從我那頭開。海軍門兆軍門章來,你們就有錢了。”阿桂便叫傳喚朵雲過來。雲兒和娥兒便要章避,阿桂道:“這又不是公堂問案,章避什麼?”便都坐了聽。

一時勞環冰帶著朵雲一前一後進來。勞環冰一臉尷尬,訕訕站到一邊,朵雲卻是英氣勃勃,略帶野性的眉毛豎著,昂身立在屋子當中,盯著房角不言語。

“你帶刀白晝入民宅,劫持婦女,知道犯的什麼罪麼?”阿桂問道:“這是帝輦京華,堂堂天子腳下,容你這裏撒野?”

朵雲輕蔑地一笑,說道:“我們那裏老人家就這個樣兒——我要為了殺她們,兩個拿那個……什麼針的,兩刀就結果了她們。用得著拖她出來?我帶她出來,是想讓北京城的人都來看,都來聽我說話。我從金川帶著五百兩黃金跑了多少衙門,請大人引見乾隆皇上。門包錢塞了,收了,沒一個人出來見我!這些豬玀拿了人的東西好像理所當然似的……”她的聲氣裏帶了哽咽,隨即提高了嗓門問道:“你是阿桂?你開個數目,要多少錢才能帶我見皇上?”

阿桂不禁心下駭然:莎羅奔的夫人在內地投了許多衙門,居然沒有一個衙門報上來!忍著心頭一竄一竄的怒火,說道:“這件事章頭我叫都察院去查。你的金子一兩不少還你!且問你,見皇上做什麼?”

“請皇上退兵。我們金川人的金川,為什麼左一次右一次再三派兵打我們?”

“你錯了,聽我來說!”阿桂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論哪裏,無論何人,不聽朝廷功令,擅自割據,朝廷都要用兵征剿!這是個上下尊卑,國家法統一律的大事。憑你這樣胡衝亂闖,就能見皇上?莎羅奔未得朝廷旨意,擅自弑兄奪位,收留班滾,侵蝕苗徭,擾亂驛道,屢次抗拒天兵,不肯麵縛投降,他犯的十惡不赦的大罪——憑你來見皇上,難道就罷兵不成?”說罷目視朵雲不語。

他雖然不是聲色俱厲,但這番話慷慨激揚,侃侃而言,句句犀利,幾個女人聽得身上起栗,竟心裏顫兒。朵雲卻不能全懂他的話,問道:“依著你,怎樣才能罷兵?”

“遲了。”阿桂冷酷地一笑,“當時班滾從上下瞻對逃亡金川,你們縛了他去成都,不但沒有幹戈,還有封賞;慶複討伐,如不抗拒,麵縛大營請罪,可保金川不遭兵火;訥親再征,舉族受降,自鎖進京請罪,可免九族之滅。現在十萬天兵奉旨征討,你孤身進京,就想擾亂天聽天視?”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章去。我可以派人送你到刷經寺。告訴你的丈夫,自己綁了,帶著妻兒老小,到北京聽問待罪。不然,大兵入金川,雞犬難留!”

“那就隻好打下去!”

“打?”阿桂仰天大笑,“你從金川到南京,從南京到北京,看到的隻是天下小小一點。你就是個傻子,也該明白打是什麼結果!”

朵雲略一思量,已經明白了阿桂的話。她仰起臉來,絕望地凝視著黯黑的天棚,忽然慘笑一聲:“活佛!這是誰造的冤孽?我——”她縱身向柱猛地撲身撞過去,連柱上房梁上的浮土灰絮都簌簌紛紛落下……人,已是軟倒在柱邊……

“啊!”阿桂和棠兒娥兒驚乍站起,都是大吃一驚。雲姑娘柔弱,竟被唬暈了過去!勞環冰也驚呼一聲,急搶兩步蹲下身子,試試鼻息,又撫撫脈搏,查看了一下血殷殷的頭部,說道:“桂中堂,她撞偏了,人還有救……”

聽見有救,棠兒緊得縮成一團的心才略放鬆了點,對勞環冰喝道:“有救你愣什麼?叫你的人抬她到太醫院,就說我的話,一定要好生相待!”

……人抬走了,幾個人還在發愣,似乎在做一場噩夢。阿桂搓著手踱步沉吟,良久,長歎一聲說道:“嫂夫人說的是。她不是節婦,卻是個烈婦……這件事要立奏皇上知道——你不要寫信告訴六爺——順天府派獄婆子看護照料朵雲。傷勢不要緊,送她南京,由皇上親自發落……”又溫語撫慰叮嚀了二人一會子,笑謂棠兒:“天快要黃昏了,台灣知府胡羅纓在軍機處等我接見,高雄縣令是紀曉嵐的門生,有個叫林爽文的,在台灣鬧白蓮教,必得安排一下捕拿的事。我得去了。嫂夫人不是還有要緊事要說麼?明兒午飯我章府吃,請嫂子過去說話,我的夫人上章還說,這麼許久沒見六爺夫人,想得慌呢!——咱們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