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總督衙溫語撫忠良 勝棋樓較藝誘易瑛(2)(2 / 2)

乾隆聽這兩個名字,不禁一笑,說道:“好名字——摸天牌死定了!”劉統勳在旁插話道:“都是黃天霸的門生。當日‘一枝花’劫奪皇綱,兩個誘餌,一個叫史(事)成功,一個叫楊(揚)天飛。黃天霸要一還一報,所以起了這兩個名字,打入銅陵碼頭,費好大周折才得近了易瑛身邊的。”乾隆笑道:“這個黃天霸有性子——明日引見一下——你接著說。”

“是!”劉墉盡力抑著心,穩穩重重說道:“南京蓋英豪原是直隸高碑店人,五年前來闖碼頭,當時易瑛劫銀已經敗露,官府捉捕各香堂堂主教匪風聲正急。他有一身橫練硬功,能夏日握水為冰,滾油鍋中洗澡,各處地棍遊民失了依賴,他乘機奪了南京各行碼頭盤子,暗地裏又和易瑛勾手,也通官府,就叫響了。這次勝棋樓比武之前,家父和尹製台就接見了他,許了他一個千總,並答應不再追究他在高碑店傷死人命案,他也就歸順了朝廷——所有這些事都是安排停當,專候易瑛自投羅網的。”

乾隆聽得高興,臉上放光,笑道:“叫你們費周折了,其實在揚州也可以拿下的。”金說道:“揚州教匪多,容易走漏風聲。劉墉發了兩個假號令走揚州府,一個時辰後司定勞就得了信兒。所以要誘到南京——”他突然頓住了。誘到南京後很容易捕拿的,但乾隆又視同兒戲,屢次有旨要“晤見”,安頓在毗盧院晤見了,仍不許動,還要她隨士紳“接見”。皇帝葫蘆裏什麼藥,他半點也不清楚,如何敢信口開河?舔一舔嘴唇,冒出一句“這就好了……”

“這次比武易瑛看得很重。”劉墉聽他背後議論過,“見這種賊女人做什麼?”見他此刻突然刹車,把抱怨生吞了,不禁心中暗笑,接著自己的思路說道:“安排定了打成平手,既顧全兩造麵子,又留有下一步緩衝餘地。為防著易瑛看出馬腳,除了黃天霸和蓋英豪,手下人一概不知內情。

“卯末時牌,兩家師徒都來到勝棋樓前。黃天霸帶著賈富春、蔡富清、黃富光,由我和黃富威‘領路認門’。蓋英豪是‘城東雙雄’帶路,一個黑矮個子叫‘玄武金剛’的,去過庫司檔(褲子襠)我認得,還有兩個長大漢子,一個膚色黝黑,一個白皙,聽過名頭,才知道是‘石頭二無常’,蓋英豪我原以為必定是個虯髯毛胸高壯偉大的漢子,見了麵才見是個文弱書生模樣,細眉修目,說話溫聲溫氣,有點像女人,也不過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乍一見誰也不會信及他是河北第一飛賊,身負四條人命的亡命之徒!

“兩邊的人經介紹,看去都客氣,黃天霸還和蓋英豪拉了拉手寒暄,大家拱手作禮,站在樓前有的看景致,有的說楹聯字畫,樓中酒菜隔門就能看見,卻誰也沒進去。我這才知道,江湖原來也有‘不吃卯時酒’的規矩。

“我正尋思,父親說要請端木先生來壓陣,怎麼沒來?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我肩頭一掌,章頭看正是良庸,手裏握著一卷書——原來他早到一步,坐在樓南向陽處湖岸背《四書》,衝著我一笑說,‘毛先兒也來了!方才還和卞先生提起你,幾時奉訪,請你給我們起一課文王卦,這可不是湊巧?’我這時才留神,卞和玉就站在他身後不遠大柳樹下,正看著勝棋樓匾額出神。我們隻遙遙點點頭,互道一聲久仰,看眾人作為。

“江湖上‘文盤’比試是頗有意趣的,並沒有穿房越脊飛簷走壁那一套。看上去文質彬彬禮儀揖讓間,已經開始較量。盡管內定和好不分輸贏,但保不住蓋英豪手下這群人不聽約束,鬧亂了不好收場。勝非勝,敗非敗,不即不離,若即若離,真戲假作,假戲真演,這才成功。正擔心著,果然白無常首先發難,衝黃天霸一揖陰笑著說:‘黃爺賞臉,一請就到。江湖上有言“筵無空過,友無空訪”,不知黃爺給我們蓋爺帶的什麼寶貝,給兄弟開開眼!’

“黃天霸隻是微笑,沒有答話,蔡富清閃出來,嬉皮笑臉說,‘黃爺說了強龍不壓地頭蛇,得有坎子禮,我給你們帶的鳳凰蛋!’說著,右手從懷裏一把又一把三兩個往外掏摸,卻都是雞蛋,足有一百多枚。懷裏帶這麼多雞蛋,一路從城東走到城西南完好無損,這已經稀奇,作怪的是雞蛋托雞蛋,疊疊摞摞在一隻手上,像粘在了一處,一個也不落地!”劉墉說著,透了一口氣,劉統勳板著臉道:“你簡約著些!叫主子坐聽你說古記講書場兒麼?”劉墉忙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