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瑛四人不知在江湖上和多少高強對手交過鋒,還沒見過司定勞這樣的手,隻有喊叫罵娘呼喝的,偶爾也有耍奸獰笑的,像這樣臨陣,手不停揮地廝殺著,竟有情有致地痛哭流涕的,且是聞所未聞,不禁都是一愣。隻這瞬間,司定勞哭著,抽風似雙手一抖,兩個紙包兒暗器分打易瑛和喬鬆。易瑛一來無心戀戰,二來見莫天派連挨三四下開碑裂石之力的鞭子,竟然眼不慢手不滯,實是功夫令人駭異,司定勞又如此詭詐,便不肯接他的暗器,隻用鞭梢掃了一下,那包東西裏卻是摔炮火藥夾著石灰,“啪”地一聲爆響,四散開來,頓時白霧濃煙彌漫,硝磺氣息刺鼻。接著一聲,卻是在喬鬆手腕上炸開,她丟了鞭子向後連翻兩個筋鬥才站定了,右腕已被燒得焦黑。略一定神,從腰裏又抽出一柄匕首殺進戰團。
此刻,守城門的兵士們早炸了窩兒,吆喝的吆喝,篩鑼的篩鑼,上城門的上城門,報主官的報主官,亂成了一團。硝磺白霧中,四男二女倏來倏去,暗影幢幢如鬼如魅,夾著司定勞唱歌似的嚎聲,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要多詭異有多詭異。易瑛以四敵二,堪堪戰到略占上風,且戰且退向城門口移著,想逼退莫天派司定勞奪門而出。偏是這二人熬得疼不怕死,鞭抽腳踢拳打掌拍全然不顧,竟似膏藥般貼定了易瑛。易瑛幾次抽手,想打倒一個,苦於另一個立即便似黃蜂般奮不顧身撲上相救,都沒有成功。廝殺間,猛聽馬蹄聲一片響著近來,黃富名黃富揚越來精神,易瑛一個心亂,鬢邊被掃了一刀,殷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十幾匹馬縱躍著箭似的到了,守城的軍士此刻才整好行伍,卻不知來者是敵是友,倒是守城門的棚長,在城門領衙門見過馬上的燕入雲,不禁以手加額,擦著冷汗道:“是自家人來了……奶奶的,今晚真邪門了!”因上前招呼:“燕爺,您來了!這六個男女出城,到城門口奪刀自己打起來了……”
來的人為首的是燕入雲,還有黃富光黃富宗黃富威三個太保,帶著劉墉留在褲子襠策應各路的八九個好手,卻都是吳瞎子從青幫裏選來幫劉墉辦案的。燕入雲一頭滾鞍下馬,一頭吩咐:“守城的兵這場子派不上用場。整好隊一邊策應。這六個人現在分不出好歹,兄弟們,給我一齊拿下!”他大呼一聲“上!”挺劍在手,十丈開外,隻中間腳尖略一點地又複躍起,直殺入戰團之中。兵士們見他如此輕功,雷轟價高叫一聲彩:
“好!”
黃富名黃富揚早已殺得精疲力竭,見來援兵,剛恰也叫了聲“好——”八九個人已蜂擁而上。那燕入雲隻看了易瑛一眼,大叫“殺呀”,挺劍一個燕子抄水,一道孤光曲旋,中途竟無端拐了個彎兒,直刺入黃富名小腿中,黃富揚見那劍又向自己削來,竟是惡狠狠衝頸項而來,嚇得“媽呀!”大喊一聲,就地一個馬趴,連滾帶爬退到城牆根。他卻極是伶俐,立即悟出燕入雲臨陣造反,在旁大罵道:“我日你燕入雲姐姐了——富光哥,他賊心不改,反了!”
“好賊!”黃富光三人見他一言不發,一劍一劍隻是向自己人身上招呼,那黃富名單膝跪地,右臂已被砍傷,隻用左手舉刀勉強招架,已是凶險萬分,黃富光一腳將黃富名踢出場外,用一枝判官筆舞得呼呼生風,打刺點戳直逼燕入雲,黃富宗黃富耀也靈醒過來,喊著:“賊婆娘,好賤貨,在我兄弟眼裏揉沙!”黃富揚斜靠在城牆根,喘息著說“我早看她不是好玩藝兒,狗改不了吃屎……”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枝起火,燃著了,就手裏一送。那起火“日”地一聲飛起半天中,“啪”地一聲脆響爆開了,紅黃白紫藍五色煙花在空中放出奪目的光彩。燕入雲知道這是向黃天霸報警,口裏喊著:“青幫兄弟們,他們都是一路的,統統給我拿下呀!”五六個青幫人物雖弄不明白誰是反賊,但燕入雲是受過朝廷封誥的,黃天霸明白指定“燕大哥坐纛,加之黃家門裏自居名門,一個個蠟頭般大樣。幾個人緊急議了一會兒,決定連黃家的人帶“反賊”見人就打。這幾位都是青幫裏頂尖人物,有使三節棍九龍鞭的,有使刀弄劍的,衝進戰陣,哇哇大喊大叫,竟是逢人就下手。
這一來更煞是熱鬧非凡。燕入雲縱跳閃躍一柄劍舞得團雪一般,見姓黃的就下手。喬鬆三人也專尋黃天霸的五個人,沒命地使鞭猛抽亂打。這樣一來,虧了受傷的黃富名和黃富揚看得清,一縱身又加進來,黃家五兄弟已反眾為寡。成了膠著一團稀奇古怪的拚死打鬥仗。在旁的軍士雖多,但不知其中情理,隻好按兵不動,傻眼看。
隻易瑛心裏清亮,退進城門洞裏,“咣”地卸下梁來粗的門閂,憋著嗓門喊道:“黃家的人開城放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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