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枝花敗走明孝陵 燕入雲臨事再反水(2)(2 / 3)

“怎麼了?”易瑛也不得不停下腳步,遠遠問道,“你病了?”

黃富揚哼哼唧唧,前氣不接後氣,說道,“老蓋那幾個梨不熟,壞了我的肚子……八月生梨賽利刀……哎喲……他奶奶的……屎不出來……盡是屁……”叫著“疼得緊”又章說易瑛,“主兒甭顧我,隻管走……不然,五哥背著我也成……”易瑛心中陡起疑雲,上前摸摸他額頭,趨溫冰涼的,又斷然不像是裝病,因道:“要不然……你兩個留下,先看病。等風聲過了,我派人來接你們。怎樣?”

“我背你走!”黃富名也不是笨人,知道此刻無論如何寸步不能離易瑛,當下便蹲身子,一邊對易瑛道:“南京我們熟人太多,這次來又都是定勞出頭聯絡,留下就是送他的終了——好老七,忍一忍兒!你這討飯落下的病根兒,老毛病兒,不礙的。來,我背你走!”黃富揚此舉一是想拖挨時辰,二是想近乎點好商議對策,因像受了極大感動似的,哽咽著“謝主兒照應”,順勢爬上黃富名肩頭,說道:“這就累了五哥你了……易主兒,咱們依舊快走!”

易瑛約莫已過亥正時牌,也真是不敢再磨蹭,因道:“都耐點子苦,我們出城東,不走水路了,上了牛頭山,到扁擔鎮有我們的香堂。就好辦了。”說罷抽腳便走。

但這一來無論如何不能“依舊快走”了。黃富揚趴在黃富名背上,大聲呻吟小聲嘀咕,說道:“五哥,我腰帶搭包裏有雞爪黃連,還有幾粒紫金活絡丹,掏出塞我嘴裏——到東城門口翻臉動手……哎喲!……不要出城,外頭情形不明——別怕顛著了我,隻管快走!”黃富揚自個真的掏摸了一把腰間搭包,裏邊卻是下酒的茶葉花生豆兒,微微一個壞笑,填嘴裏兩粒,一邊嚼咽,一邊想主意,隻盼挨到東城門,已經下鑰封門最好。

東城門漸漸近了,這地方向西二裏是黃天霸初到南京的落腳地褲子襠,西北明故宮側旁是虎踞關清涼山等冷僻去處,附近並無居民,此刻夜深更顯得寂寥陰暗,高大的城牆和箭樓上因張著兩盞栲栳大的米黃燈,鋸齒堞雉飛簷翹翅都不甚清晰……城門沒關閉,十幾個守門的兵丁顯然已經懈了,伸腿掄胳膊捂著嘴打哈欠的,什麼樣兒全有。

這個時辰過城門是不要引子牌照,也不盤查的,到靈穀寺上夜香禮佛的人有的步行有的坐轎騎驢,零零星星偶有出入。易瑛心頭一鬆:總算趕在牛炮響前到東門了。她放慢了步子,自忖這身打扮不像香客,口中曼聲笑道:“咱們不敢走得太慢了。老爺,姑奶奶二奶奶他們隻怕在接官亭等著呢!南京這地方,要個轎也這麼難的!”又章頭叫:“莫家的,司家的病怎麼樣了?”

“好了!”黃富揚一聲尖叫,渾似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一挺身便下了黃富名的背,“嗖”地躥出去好遠。幾乎同時,黃富名也一般動作大叫一聲,直躍到城門口,二人不由分說,已從呆若木雞的守城士兵腰間掣出了刀,惡狠狠獰笑著盯視易瑛。黃富名陰惻惻笑道:“淫賤材兒賊婆子,沒想到有今天吧?”

十幾個守軍還在懵懂中,聽得迷迷糊糊,看得眼花繚亂。這兩個家夥既叫做“莫家的,司家的”顯然是這少婦家的奴才,怎麼突然瘋了,奪刀不殺兵,要殺自家主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直脖子探腰,瞧熱鬧兒似的發呆。

“狗奴才,替奴才作奴才的奴才!”易瑛先也是一怔,隨即恍若夢醒,此刻才真的領悟乾隆要她不章下處,直接逃出的話,原也不是隨口而出。望著這兩個人,眼中出火,剛要罵穿,可靈機一動說道:“他兩個又瘋了——看老爺不剝了他們皮!——咱們走!”說罷抽身便走。黃富揚急得高喝一聲:“拿下!——這就是反賊‘一枝花’!——快,快關城門!”挺刀便撲上去。

易瑛四人風擺塘荷似的一齊閃身,已是各人手中多了一條皮線纏藤狀軟絲鋼鞭。唐荷一眼見莫天派沒頭沒臉橫刀直搠易瑛小腿,在旁覷得清楚,一個紫鷂翻翅,鞭打身後司定勞,腳尖向莫天派中路窩心上勾去。莫天派一人對付易瑛韓梅二人,在舞得如霾似霧的鞭影中,冷不防一腳踢在小肚子上,頓時向後踉蹌兩步,一個心亂,左頰已著了韓梅一鞭,不禁大叫“快關城門!”見黃富揚左支右絀,應付唐荷和喬鬆十分艱難,惡罵一聲“小賤妮子——我日你祖宗的!”轉刀一個鐵板橋,閃過易瑛韓梅雙鞭,仰身海底撈月向喬鬆斜掃一刀。喬鬆見機,平地裏雲雀縱樹一個高躍,趁下跌之勢王母劃簪一鞭向莫天派腦後打去。打得“啪”的一聲響,司定勞此時已挨了三四鞭,脖項手臂血流殷紅痛徹骨髓,見唐荷猶自抽身護易瑛,師兄受敵三麵,也是熬痛不退,死不放手纏鬥,拚著又挨喬鬆一鞭,單刀高擎,使個把火燒天式向喬鬆攻去,突然“嗚”地一聲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