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東京5200
過了新年,期末考試臨近,大家都開始緊張起來,主要原因有二條:一是考試成績有二門不及格,學校不給開證明;二是出席率達不到85%,學校也不給開證明。而這個證明是留學生辦理護照延期必不可缺的。我所持的護照是留學生護照,一年延期一次。而那些語言學校的就讀生護照則半年就得辦理一次延期,最多隻能辦理六次,即三年。三年後如考不上大學就不能繼續居留了。我們班的其他四個大陸同學都持的是這種護照,即使他們現在已是在讀大學生了,但仍然必須半年跑一趟出入境管理局辦延期手續。這是日本政府為了控製那些到日本專為打工賺錢不去上學的所謂“留學生”而製定的辦法。所以有的留學生即使到課堂上去打瞌睡也要爭這個出席率。因此一到期末,哪個語言學校的教室裏都是坐得滿滿的。
我輕易是不缺課的,但星期五和星期六周末食客多時,店長就讓我5點鍾上班。星期六放學早還好說,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隻好偷偷溜掉,而這恰恰是我最弱的英文和電腦課。那時國內一般人還幾乎不知電腦為何物,我根本一點兒基礎也沒有,不像那些台灣同學都會操作,剛開始上電腦課時老師說的是什麼我都聽不懂,後來勉強跟上了,成績也不理想。
教英文的湯姆老師非常敬業,他答應放學後為我們幾個成績差些的學生補課並分文不收,這在日本簡直是不可能的好事,要知道在日本課外補習英語是一小時3000日元呐。現在要考試了,我不得不臨陣磨槍,便對店長說明原委。可店長的頭搖得像“波楞鼓”似地:“不行。那些高中生也要考試,有幾個斷斷續續請假,本來人手就不夠,你再晚來一個小時,剛開業時一個服務生都沒有,不行!絕對不行!”
我再三請求,仍是搖頭,我急了,大聲說:“反正我通知你了,我也是學生,也要考試的!”星期五、星期六我都是上完最後一節課,再補英語,6點鍾才去店裏上班。店長的臉拉得老長,廚師長的臉板得像塊鐵。洗碗工“張老板”對我說:“當心,他們要找你別扭了。”
我“哼”了一聲:“我才不怕哪,實在不行就走人!”
果然,店長和廚師長開始氣我了。一般周末比較忙累時,每個人都會有一個500元硬幣的小紅包,但店長獨獨沒有給我,並且故意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我忍住氣沒有吱聲,仍然努力地工作。星期六生意特別好,我們幾個服務生忙得腳不沾地,廚師長也像往常一樣拿出錢來派一個男孩子去買罐飲料慰勞大家鼓舞士氣。他點過人數後大聲說:“買11罐!”誰也沒理會這個數字。可飲料買回來後,廚師長一一喊這個喊那個拿飲料時,分完了沒我的份兒。齋滕老實巴交地說:“廚師長,少算了一個人,沒有玲子的。”
廚師長“嘿嘿”幹笑了兩聲沒回答,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這是故意給我難堪,幾個女孩子一邊“撲、撲”地打開飲料罐喝著一邊偷眼看我的反應。他們以為我又會委屈得掉眼淚,可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了,一年來的磨煉摔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強,盡管氣得要命,表麵仍鎮靜得沒事人一樣。我拿起空杯子,走到飲料機前,自己調了一杯哈密瓜汁,喝了一口,舉起來說:“這個滋味更不錯。”
廚師長似乎覺得自己有點兒太過份,訕訕地說:“我點錯了數,我這罐給你吧。”
我覺得有必要揭穿他,狠狠地說了一句:“你不夠個男子漢!”這對日本男人來說是句很重的損人話,旁邊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廚師長的臉霎時紅得像豬肝一樣,窘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冷笑一聲,看也沒看他轉身就到店堂裏去了
第二天上班,我正在擦桌子,店長笑嘻嘻地走過來說:“玲子,從今天起,廁所也由你負責打掃,來時刷一遍,下班時再刷一遍。”
我知道這又是在給我小鞋穿了。想起父親戴了二十多年的“右派”帽子,在單位和街道掃了二十多年廁所;我在韓國烤牛肉店時,老板娘欺負我,讓我刷廁所;現在我不上日本臭男人的圈套,又讓我刷廁所,看來中國外國一個樣,都是以刷廁所來侮辱人、懲罰人的。我不能忍受這種欺侮,使勁兒把椅子一推,**地說:“我不幹!”
大概店長沒想到我會這麼強硬,很意外地說:“這是分配給你的活兒,為什麼不幹?以前不也是我天天刷廁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