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為何遠嫁異國山村(1 / 3)

回首望東京5200

這天一大早,我依然同吉田家人一起去葡萄園摘葡萄,在地頭休息時,我看見了遠藤,他笑著對我說:“小菊在家裏打掃房間、準備招待客人的食品,她很高興。隻要她高興,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家有好多新鮮的魚蝦,中午就請到我家用飯吧。”說完又中規中矩地鞠了一躬。

我心想,這真是一個忠厚老實的男人,也許那個叫白小菊的女人選擇的這樁異國婚姻是幸福的呢。

中午時,我回去洗過澡,換了衣服,遠藤就開著他的豐田人貨車來接我了。小野說晚上五點左右會讓吉田開車去接我,放心地玩一下午吧。

遠藤家離海邊很近,離我去過的街鎮也不遠,周圍的住戶也比吉田家那邊多,隔不遠就有一戶人家,形成了完整的一條村街。

遠藤將車開進一處院落,我跳下車來四處打量,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滿院子的菊花,雖然剛剛入秋,但已花蕾初綻,粉、黃、白、紅,色彩繽紛,還有幾棵結滿了果實的桃樹、梨樹,小院子顯得生氣盎然,美麗而溫馨。房子也是盒式結構的木造建築,雖然沒有吉田家那麼大,但很新、很漂亮,白鬆木的鋃花玻璃拉門大開著,台階上站著我要見的女主人——白小菊。

她穿著中國式普通的白襯衫和格布裙子,看起來年紀同我差不多,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中等個頭,體態豐滿,膚色很白,五官也很秀氣。她老遠就向我伸出手來,笑著說:“歡迎、歡迎。”我快步迎上前去,兩雙手緊握在一起。

她拉著我進了房間,遠藤就開始往桌上端菜。聽她同遠藤講的日語很生硬,隻是簡單的短句和單詞,有時還需要打手勢。遠藤則一直是很耐心地滿臉笑容地忙活著,他給我和白小菊斟上了啤酒,說:“歡迎小菊家鄉來的貴客,幹杯!”

小菊說:“在電話裏聽到你的聲音我真高興嗬,好久沒講中國話了,快憋死我了。嗬,今天我要和你聊個痛快!”

我們倆嘰嘰呱呱地邊吃邊聊,我說她的院子很美,房子也很漂亮,如果在中國就是價值不菲的鄉間別墅了。

她點頭說的確是這樣,家裏彩電、冰箱、洗衣機、空調、熱水器以及廚房裏的小家電應有盡有,家裏有一個蔬菜大棚,魚汛期遠藤還去打魚,收入相當不錯的,同中國比起來,物質條件真是很富裕了。遠藤也對她相當好,不讓她幹一點兒農活。

我照顧到遠藤的擔心和情緒,細心地把小菊的話譯給他聽,讓他知道小菊對生活環境和他本人都很滿意。遠藤臉上露出笑容,充滿愛意地望著妻子。小菊則故意不看他,生硬地說:“快吃吧,還要去吉田家摘葡萄呢。”

遠藤忙點頭道:“明白、明白。”急急忙忙地吃飯。

我對遠藤說:“小菊恐怕是日語說不好,不會用敬語,其實她心裏是很關心你的,隻是用語言表達不出來,請你別介意。”

遠藤說:“我明白,我明白,沒關係,沒關係。”放下碗筷站起身,向我鞠了一躬,誠心誠意地說:“失禮,我先走了,希望你同小菊玩得開心。”

小菊拉我到她的臥室裏,這個房間有六個鋪席大,有壁櫃和小小的梳妝台,蓮花形的吊燈,淡綠色的窗簾,窗外就是婆娑樹影,真是一個幽靜的處所。

我們坐下來促膝談心,原來她也曾是知青,在陝北農村呆了十年。我坦率地問道:“那你怎麼嫁到了這裏?你一定有許多故事,能講給我聽嗎?”

白小菊沒有回答,低下頭,淚水一滴滴地落在鋪席上。我拉住她的手說:“我們年齡相仿,我也當過知青,你就當我們是姐妹吧。我到日本自費留學,也是吃盡了苦頭,可我咬牙堅持下來了。我想,你也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她抬起頭來,淚水盈盈的眸子裏滿是辛酸,於是她給我講了一個北京女知青從陝北山村又來到日本山村的曲折經曆:

白小菊是1968年從北京到陝北農村插隊的知青,當年也隻有十六歲。去的時候分到那個小山村的共有二女二男,過了二年,一個男生參軍走了;又過了二年,一個女生被調到公社當了廣播員,隻剩下她和一個姓馮的男生。一男一女,白天一起出工,回來同吃一鍋飯,晚上同睡一個窯洞,雖然是分開的二個房間,但中間隻隔一道布簾,彼此喘氣聲都聽得見。又是同病相憐的苦知青,天長日久哪能不產生感情?在一個北風呼嘯寒氣逼人的夜晚,小馮爬到了她的小土炕上緊緊抱住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1976年,她生下了一個男孩。他們重修了窯洞,添了幾件簡單的家具,就算結婚了,那時他們以為這輩子也許就在這山溝溝裏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