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走過重慶的一處夜市,看到一群雞在籠子裏,不時地啄食一小碗放在籠邊的玉米麵兒,帶著天生的優越感和高貴的舉止。行人、車輛、喧嘩全不存在似的。我突然想起有一年,一個朋友和我去爬山,去尋找一處保存了遠古壁畫的岩洞,他說他知道路,他是野外旅行俱樂部的一名成員。我們在山腳下走進一個小村子,村子裏的街道極窄,我們幾乎沒有看到人。靜悄悄的石板路還在朝陽的陰影裏。我們在一條窄巷裏發現了一座老舊的小劇院,它一定廢棄很久了,半個屋頂都沒了,可是還有幾張褪色的海報在牆壁上。荒草在屋子的角落裏靜悄悄地生長著,這個劇院還有二樓。我們登上樓梯在二樓站了一會兒,隨後就下來了,二樓裏麵到處都是糞便。
隨後我們就進山了,陽光開始有溫度了,滿山荒涼的野花和樹木在微風中孤獨地生長著,回望地平線,在一團霧氣裏,似有似無,過了一座山峰,我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隻有樹木,野花和腳下的野草,高高低低飛舞的蜻蜓。又過了一座山,朋友說累了,我們就坐下來休息,然後躺了下來,我的朋友睡著了,我一直醒著,望著山林裏的天空和飛鳥,想到過幾天就又要開始的長途旅行,能躺在草地上,真好。螞蟻在四處奔忙,我的朋友醒了,我們繼續趕路,不知怎麼回事,我們走進了山中的一個村落。
多年以前的一輛列車上,我經過一個村莊,那裏就像是舞台的布景,一切都似曾相識。
陽光把樹葉的陰影鋪在我們腳下,每家每戶都開著院門,可卻沒有人。樹木之間的房屋高低錯落,無聲無息。我們沿著村路行走,朋友說以前沒有來過這裏,怎麼會有村莊呢?我知道我們迷路了,隻有幾縷陽光在我們前麵引路。我感覺畫麵漸漸淡了,變成了一幅黑白色的老照片,朦朧的色調模糊了畫麵。我們被困在裏麵了,再也走不出來了!我看到我的朋友在我身邊,可是卻摸不到他,也聽不到他說話。他是真實的人,可是卻仿佛相隔著海峽一樣的不真實。這時的你會覺得生命的意義是虛無的,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價值。就像你還沒有走到冷飲廳,可是你的咖啡卻早就被喝完了。我頭腦裏無窮盡地湧出畫麵,幾乎要把自己淹沒了。
風吹過樹葉,我曾經坐在高崗上,看著下麵的平房小院裏走來走去的那個女人。她在晾曬衣服。就像是在看電影。黑白的影像閃動著,卻沒有聲音。那是我進不去的世界,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就在這時,幾隻母雞悄然地走進了陽光裏,走在我們前麵不遠的小路上,不時低頭在地上尋找著食物。畫麵漸漸又變成彩色的了,我們又回到了現在。樹還是綠色的,陽光還是透明的。
母雞根本不理睬我們,可卻把我們領出了村子。現在我走過他鄉的一處夜市,想起了當年的村落,還有母雞。她們高傲的神態始終對我不屑一顧,在她們眼裏我是沒有價值的,我也認同這一點。雖然被蔑視,但是我想這也是難得的,這有些像你砸開了一塊幾億年前的岩石,卻發現裏麵有一封寫給你的信。告訴你:
“你是個一事無成的人。呸!”
我們後來找到了岩洞,我們後來也相互忘記了彼此的名字。我不知道黃豆的存在,不知道現在黃豆眼裏的景物與我是不一樣的。
一個女孩來到了北京,在城北的郊區生活,她不知道我在北京,我也不知道她在北京,我們就這樣錯過了彼此。她如果知道世間有我的話,她是否會愛我。
“我從成都來到北京打工,我沒有想到會存在於這篇小說裏。我喜歡家鄉的一種叫七裏香的野花。我在一家賣電腦耗材的商店裏工作。我不知道黃豆的童年他疾病纏身,受盡了折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遇見真愛我的人。”
黃豆看到曠野裏的一條筆直的道路,通向天邊,南十字星座在黃豆身後升起,燃燒著無聲的火焰,一道閃電照亮了大地,天空如地獄,四野蒼茫。寂靜中,烏雲壓著草尖,沿著那條筆直的路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