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1 / 3)

沃倫采夫回到家裏情緒非常憂鬱和沮喪,姐姐問他,他也不願意回答,馬上把自己關進書房,急得他姐姐決定立即派人去找列日涅夫。遇到難處的時候,她總是求助於他。列日涅夫回話說他明天來。直到第二天早晨,沃倫采夫還是悶悶不樂。他本想喝過茶便去處理莊園事務,結果還是留在家裏,往沙發上一躺,看起書來了。這在他真是少有的事情。沃倫采夫對文學並無興趣,而對於詩歌簡直懷著恐懼心理。“這跟詩歌一樣難以理解”,他往往這樣說。為了證實自己的看法,他還經常運用詩人艾布拉特①的詩句:

①艾布拉特,俄國詩人葉·菲·羅申(1800-1860)的筆名。詩句引自其作品《兩個問題》。

直到悲傷的日子結束,高傲的經驗和理智,都無法親手搗碎毋忘草血紅的生命。

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惴惴不安地幾次去書房看望弟弟,但是她沒有用種種問題去打擾他。一輛馬車馳近了門口。“這下好了!”她想。“謝天謝地,列日涅夫總算來了……”可仆人進來報告說:羅亭來了。

沃倫采夫把書扔到地上,抬起頭。

“誰來了?”他問。

“羅亭,德米特裏·尼古拉耶維奇。”仆人重複了一遍。

沃倫采夫站起來。

“請他進來。”他說。“姐姐,”他轉身對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說,“請你回避一下。”

“這是為什麼?”她問。

“我知道為什麼。”他不耐煩地打斷她。“我請你離開。”

羅亭走進來,沃倫采夫站在房間當中,冷漠地向他點點頭,沒有向他伸出手。

“您沒有想到我會來吧,對嗎?”羅亭說著把帽子放到窗台上他的嘴唇在微微顫抖。他感到尷尬,但竭力掩飾自己的局促和不安。

“是的,我沒有料到您會來。”沃倫采夫說。“發生了昨天那件事以後,我本來以為有人會來找我的,不過那是受您之托①。”

①指羅亭受了侮辱,理應要求與沃倫采夫決鬥。

“我知道您想說什麼。”羅亭說著坐了下來。“您這樣坦率我很高興,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我現在親自登門拜訪,因為我把您看作品德高尚的人。”

“是不是可以免了這些恭維話?”沃倫采夫說。

“我想向您解釋我此行的目的。”

“我們彼此認識,為什麼您不可以到我這兒來呢?再說您也不是初次光臨。”

“我來拜訪您,是一個高尚的人拜訪另一個高尚的人。”羅亭重複了一遍。“因此現在我想聽取您本人的高見……我完全信賴您……”

“究竟有什麼事?”沃倫采夫說。他依然站在那兒,悒鬱地看看羅亭,不時捋著自己的唇髭。

“請允許我……我來是要向您解釋清楚,當然,一下子也說不清。”

“為什麼說不清呢?”

“這裏涉及到第三者……”

“誰是第三者?”

“謝爾蓋·巴甫雷奇,您明白我的意思。”

“德米特裏·尼古拉耶維奇,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最好……”

“您最好別繞彎子!”沃倫采夫接著他的話說。

他真的發火了。

羅亭皺起了眉頭。

“好吧……這兒隻有我們倆……我應該告訴您——不過您大概已經猜到了(沃倫采夫不耐煩地聳了聳肩)——我應該告訴您:我愛娜塔裏婭·阿曆克賽耶芙娜,並且有權利認為她也愛我。”

沃倫采夫頓時臉色發白,不過他一句話也沒說,走到窗前,背對著羅亭。

“您是知道的,謝爾蓋·巴甫雷奇,”羅亭繼續說道,“倘若我不是確信……”

“得了!”沃倫采夫急忙打斷他。“我絲毫也不懷疑……好吧!您盡管去愛吧!隻是我感到奇怪,您怎麼想出了這樣的鬼主意,居然親自來告訴我這個消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您愛誰,誰愛您,這關我什麼事?我簡直無法理解。”

沃倫采夫依然望著窗外。他的聲音有點暗啞。

羅亭站起來。

“那我就告訴您,謝爾蓋·巴甫雷奇,為什麼我決定未找您,為什麼我認為自己沒有權利向您隱瞞我們的……我們倆彼此的感情。我非常尊敬您——這就是我來找您的原因,我不想……我們倆都不想在您麵前演戲。您對娜塔裏婭·阿曆克賽耶芙娜的感情我是知道的……請您相信,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取代您在她心中所占的位置,但是如果注定要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麼難道耍手腕、搞欺騙、裝糊塗才是上策嗎?難道要鬧出種種誤會,甚至發生昨天席間那樣的局麵才更好嗎?謝爾蓋·巴甫雷奇,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