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倫采夫把手交叉在胸前,好像在竭力克製自己。
“謝爾蓋·巴甫雷奇!”羅亭繼續說道。“我傷了您的心,這我能感覺到……不過請您理解我……請您理解,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來向您證明我們對您的尊敬,證明我們珍惜您的坦率和高尚。開誠布公,徹底的開誠布公,對別人也許不合適,但是對您,這卻成為我的義務。想到我們的秘密掌握在您的手裏,我們很高興……”
沃倫采夫極不自然地放聲大笑起來。
“多謝您的信任!”他揚聲說道。“但是我請您注意,我並不想知道您的秘密,也不打算向您透露自己的秘密。而您使用這個秘密,就像您使用自己的財產那樣隨便。不過,您說話的口氣好像代表你們兩個人。也許我可以這樣認為:您這次來訪以及此行的目的,娜塔裏婭·阿曆克賽耶芙娜都是知道的吧?”
羅亭有點難堪了。
“不,我沒有把我的打算告訴娜塔裏婭·阿曆克賽耶芙娜;但是我知道她讚成我的想法。”
“這一切都很好。”停了片刻之後,沃倫采夫說道,一邊用手指敲打著窗玻璃。“不過,老實說,假如您對我少幾分尊敬,那要好得多。老實說,我根本不需要您的尊敬;現在您究竟要我幹什麼?”
“我什麼也不需要……啊,不!我隻有一個要求:我希望您不要把我看成陰險狡猾的小人,希望您能理解我……我希望您現在不再懷疑我的真誠……我希望,謝爾蓋·巴甫雷奇,我們能像朋友那樣分手……希望您跟從前一樣,把手伸給我……”
說著羅亭走到沃倫采夫跟前。
“對不起,閣下。”沃倫采夫轉身往後退了一步。
“我可以承認您的動機光明正大,這一切都很好,甚至可以說很高尚,不過我們是普通的人,吃的也是普普通通的五穀雜糧,我們比不上你們這些學問高深的大思想家……在您看來是真誠的,我們卻認為是蠻橫放肆的……您認為簡單明了的,我們卻覺得是複雜模糊的……您大肆炫耀的東西,我們卻諱莫如深;我們怎麼能理解您呢!對不起,我既不能把您看作朋友,也無法把手伸給您……這樣做也許很庸俗,不過我本來就是個俗人。”
羅亭從窗台上拿起涼帽。
“謝爾蓋·巴甫雷奇!”他傷心地說。“告辭了。我想錯了。我的拜訪確實相當唐突,不過我原來以為您(沃倫采夫顯出不耐煩的樣子)……請原諒,今後我再也不提這件事了。仔細想想,我看也確實如此:您是對的,您也隻能這樣做。再見了,至少請允許我再一次,最後一次向您說明我的動機是純潔的……對您的謙讓精神我堅信不疑……”
“這也太過分了!沃倫采夫大聲嚷道,氣得渾身發抖。”我根本沒有要求您信任,因此您也沒有任何權利要求我謙讓!”
羅亭還想說點什麼,但隻是攤開雙手,鞠了個躬,就出去了。而沃倫采夫立即撲到沙發上,把臉對著牆壁。
“可以進來嗎?”門外響起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的聲音。
沃倫采夫沒有立即回答,偷偷用手抹了抹臉。
“不行,薩沙!”他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變了。“再等一會兒。”
半個小時以後,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又來到門口。
“米哈依洛·米哈雷奇來了。”她說。“你想見他嗎?”
“好的,”沃倫采夫回答,“你讓他到這兒來。”
列日涅夫走了進來。
“怎麼——你不舒服?”說著他坐到沙發旁邊的圈椅上。
沃倫采夫欠身撐起一隻胳臂,久久地注視著自己的朋友,然後把他和羅亭的談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他。在這以前他還從來沒有向列日涅夫暗示過自己對娜塔裏婭的感情,雖然他猜想這對列日涅夫並不是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