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過了許久，終於開口道："未曾。"
於是我終於覺得，我的心的確空了。那瞬間，我終於明了，一切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癡纏。他所謂愛我，所謂疼我，所謂陪我，所有的一切的甜言蜜語，都不過是為了我這具肉身，那顆元丹。我癡癡看他，手指撫上他的容顏，額頭、眼睛、鼻梁、嘴唇，似要將這容顏刻到心裏。最後，我輕輕一笑，輕聲道："阿軒，我不後悔。但是……我不要愛你了。"
我看著他，落下淚來："我再不要愛了。"
說罷，我用最後一點餘力通知了遠在天庭的鳳兒和簡兮，接著同他商量道："上尊，我可以將元丹借你聚魂，而這四海八荒裏除了我的肉身，其實還有一種塑身之術，我願割舍一根，用於替前司主塑身，還望上尊放過小仙，可好？"
他沉默了半天，終是點頭道："好。"
那片刻起，我便知道，我與他之間，如此，便是完了。後來，鳳兒她們過來，替我用法術畫了幾道符紙放在胸裏，算是保住了小命。元丹我也就借給了他，然後又暗地裏斷了我的一根給他，自那之後，我和他就再沒有了交集。他的還生草終究不是給我的，留給了那個女子，隻待她歸來。他再不站在奈何橋上看那忘川之水，他要去忙著收集塑身所用之物。而我，卻也再不於奈何橋邊停留。想起這些往事，我不覺多喝了些。其實我生性散漫，記人記事，總是記些好的也就罷了。我也不怨他，更別提恨。時間很偉大，如今我也隻記得這些個大概了。他對我說的那些個山盟海誓，不知是我未曾放在心上還是如何，竟都忘了個七七八八。我酒品甚好，喝完就睡，朦朧間，我似看到有位一襲白衣的人坐在我邊上，那人卻已不是墨冰潔，而是一個男子的模樣。我有些眼花，不大能看清他的容貌，但仍直覺這必然是個美人，而且是美得天地失色那種。他輕輕捧著我的臉，問我："笑兒，你可真是忘了我？"
他聲音清雅俊朗，恍如流水一般，靜靜淌過我心間。我輕笑問他："你是誰？"
他並不答話，傾身上前，含住了我的唇，一聲一聲喚我："笑兒，笑兒。"
他喚得這般沉重哀傷，濃情蜜意。我回手環住他，再問了一遍："你是誰？"
他身形猛地頓住，過了片刻，他深深吻我，隻道："我會來找你，你莫要再忘了我。"
"縱使你忘了也好，記起也好，愛也好，恨也好，怨也好。總好過我這般飄零千年，隻為尋你一點點生機。"
說罷，他便再不言語。我在夢裏同他癡纏，唇舌相交之間，竟是一派熟悉，似乎是多年以前，就曾如此。我摟著他，他親吻我，然後一聲一聲，一句一句，喚著我，笑兒。
次日清晨，我醒的時候，卻看見我已經睡在竹屋裏的竹榻上，墨冰潔躺在我旁邊，一手搭在我腰間，將我抱在懷裏。這個姿勢讓我極為哭笑不得。雖然經過昨晚，我基本確定他是男人，但此刻，作為墨冰潔，他還是個女人的皮囊，而我是個男子，這墨冰潔的身材雖算不上嬌小，但始終是比宋子陌柔弱那麼半分的，他將我抱在懷裏，這動作是怎麼看怎麼別扭。我賴床不願起來，就在床上靜靜躺著，東張西望，他似是察覺，慢慢睜眼醒了過來，含笑看我，問道："可是醒了？"
我笑："你怎的也醒得這般早？"
他含笑看我，卻也不起身，和我一起賴在被子裏，回答道："我覺著你醒了，怕你無聊，便也睜眼來陪你。"
我嗬嗬直笑，他又問："可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