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嘿嘿地幹笑三聲,微微傾身,拿眼左右打望,提著膽子相留:“這位公子,外頭雨正大,何不留下避避雨。”
“不必了,”遙遙望向愈來愈大的雨勢,季拂心輕一搖頭,“若再不走,爹該擔心了罷。”說著,拉著小僮就踏入雨幕之中,青衫一晃,與銀雨相彙交織。
“誒公子,外頭天色略暗,您可得小心誒。我聽聞近幾月皇城不大太平,有一殺人魔正在潛逃,這不,宮內已然派出了數人前往各地捉拿了。”店主半身都露到了桌外,脖子拉得老長老長,生怕一眨眼功夫季拂心便會羽化飛仙,讓他再難相見。
季拂心離去的腳步就這麼給頓住了,他自雨簾中回眸,語調不鹹不淡地問道:“這是何況?”
店主心頭一樂,故作神秘地同季拂心招了招手,喚他湊到近前,將聲音平壓幾度:“我聽聞幾個月前皇宮舉辦武舉,爭奪武狀元時忽而殺出了一匹黑馬,將原本眾望所歸獲得狀元的世家子弟打敗不說,連那子弟的命都給奪了去。天子大怒,即刻喚人拿下殺人魔,但這殺人魔啊,嗨,逃得賊快,不一會兒功夫便不見了蹤影。”店主說到興起,這手還不住地拍著手背,喝著雨聲,啪啪作響,“現下天子正不停地派人去追這殺人魔呢,聽聞他喚作什麼沈慕卿,嘖嘖嘖,還虧得這人名字不錯,怎料那人卻是一窮凶惡極之人,公子你可得小心些啊。”
季拂心聞得此言,搖頭失笑了:“我當是何事呢。”說罷,拿起一包子塞了入口,權當做堵了自己的嘴,再不多言轉身離去。他一雙靈目看遍世態炎涼,這武舉自舉辦以來,未少出過人命,但偏生這一次天子盛怒,下令捉人,其中端倪,想也可想到:這死去之人興許是天子的心頭好。
怪道方才的刑部之人行色匆匆,怕是多月來未能抓獲殺心上人者,天子震怒。
天街密雨漸疏,儼有落大雨之兆,季拂心遙望前方一片雨水織起的白幕,若再朝正路歸家,怕是未有幾步便被大雨淋個濕透。他身子不好,若淋了大雨,定會風寒起熱,為今之計唯有抄近路歸家了。
“這邊走,我們抄小路歸去罷。”最後一口包子恰好入喉,季拂心全身都暖了,拍拍手上的碎屑,他自若地笑道。
“少爺!”小僮手裏的包子差些掉了下地,“小道如此偏僻,碎石爛泥滿地皆是,少爺你……”
“無妨的,”季拂心笑著打斷了小僮的話,輕推著小僮往小道走去,“走罷。髒了衣褲尚可換,但若再不走,一會兒雨大淋透了,便得起了風寒。”
小僮咂了咂舌,暗罵自己粗心,三兩下將包子塞進嘴裏,鼓得兩腮滿滿的,提好餘下的包子,帶著季拂心加快步伐抄小路而去。
還未到得小道,便聽一男人的唾罵聲劈裏啪啦地從裏炸出,竟比大雨聲還厲上幾分,放耳一聽,似在咒罵擋路之人。
“啊呸,晦氣晦氣!”
“公子,咱甭同這人計較,待會衙役趕至,必會將他驅趕出城。我們還是快些走罷,方才小的見到有人出宮,而您今日又忘帶了紗帽,若被他們見著你的容貌,將您抓進宮便糟了。”
“哼,本公子今日便放過你,若有下次本公子踢斷你的狗腿!”
這聲落時,唾罵的公子已被隨侍拽出了小道,似乎還不解氣,公子的腿還一個勁地地往小道裏踢,直至被拽得遠了,方抖抖衣衫傲慢離去。
這公子容顏陰柔姣好,確實是天子所好,世風日下,百姓出門都如此驚慌,這天下是時候該換主了。但這話隻能放心底想,卻是不能亂說的,季拂心苦澀地一笑,歎道:“走罷。“
“少爺,“小僮卻有些猶豫,眉頭都皺成了“川”字,“聽得方才那兩人言,似乎道內有不明人士。“
季拂心卻是搖頭輕笑:“無妨的,你切莫過於擔憂。若那人有危險,這兩人早早便出了事,尚由得他們如此胡言亂語麼。走罷,興許道裏不過是個流浪人罷了。”
“誒,都依你。”小僮應聲,打傘帶著季拂心往道內而去。
而當他們到了道口時,方知這道內人為何遭人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