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公子(2 / 2)

王斌繼而挺直了腰板,將話音放大了幾聲:“王爺想必已有打算,草民一己之力雖單薄,但王爺若肯相助,草民日後定忠誠王爺,肝膽相照。草民雖是一平民,但生意卻遍布桓朝,目下正打算將生意做到西域。屆時隻需王爺您一聲命令,草民定鼎力相助。”

晏蒼陵看了樂梓由一眼,將眉頭高高挑起:“你竟下如此大的賭注。你究竟承了兵部尚書什麼大恩,連身家性命同萬貫家財都能賭在我這一素不相識之人上,你也不怕本王利用你。”

“既已下賭,便再無反悔之地。”王斌深吸了一口氣,知曉不將這事情原委告知,晏蒼陵是不會應承的了,當下便目光放遠,將過去的故事娓娓道來,“實話而言,草民敢如此下這賭注,是受一位公子影響。”

“一位公子?”

“不錯,王爺,草民實不相瞞,”王斌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方將方才吸入的氣緩緩吐出,“草民原先隻是一普通的商人,過的日子並不富裕,隻是有些小錢罷了。不料八年前,草民被小人陷害,生意一落千丈。那時草民還抱著一線希望,擊鼓鳴冤,不想這小人竟收買了官府之人,草民非但未能鳴冤,結果還反被打了板子,剝去全身家當。當時草民萬念俱灰,妻子不堪貧窮,帶著孩子回了娘家,草民走投無路,遂入了京城附近的山寇一黨,每日裏劫一些有錢人家的糧財果腹過日子。”

“山寇?”晏蒼陵疑惑道,“若是京城附近的山寇,官府為何坐視不理。”

“嗨,”王斌撇嘴搖手道,“王爺有所不知,京城那些個官,大都是吃白飯的。派人來抓我們,既耗時又傷力,他們可不會做。再者,因我們生怕惹事,劫的都是普通商販,不敢劫官家之人,如此一來,官府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嗯,”晏蒼陵頷首,“後來呢。”

“後來,約莫一年後的冬日,我們遇上了那位公子。當時我們兄弟幾日都未能吃上一餐飽飯,又冷又餓,在京城內渾渾噩噩地行走,伺機尋找下手對象,而那時公子出現了,他請了我們一餐飽飯,還給我們購置了許多棉衣棉褲,當時我們兄弟那是一個感激涕零,差些跪下來給他磕頭叫聲祖宗了。後來沒多久,公子便走了,連個名姓都未留下。因著公子相助,我們兄弟挨過了這個寒冬。可當春末之時,我們山上的糧鬧了荒,無法果腹,我們又一次下了山去劫財。不想這一次劫的人,恰好是當初救濟我們的公子。原來公子這一日是要出城上香,替母親祈福,不料竟給遇上了我們。我們認出公子身份後,立時躬身給他道歉,並對上次相助之事表示感激。公子沒有原諒我們,反倒厲聲斥罵,他說的話,我們兄弟至今難忘。他說,大丈夫當行得正,做得正,而非斂不義之財,行歹徒之事,你們若真有氣力,當濟世天下,而非魚肉百姓。當日我助你們,是望你們能再生氣力,從事正途,不料你們竟重行歪路,不肯悔改,今日見之,我當真痛心疾首,若世有後悔之藥,我當日定不助你們,由得你們自生自滅!”

哐啷一聲,手裏的茶蓋應聲摔落,在案上旋了幾圈方嗡嗡停下,晏蒼陵一雙眼中溢滿了怔愕,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當年的那句句箴言,那些話同今日聽到的話是何其相似!

——“夫大丈夫者,當誌貫天地,目極萬裏,而非止於當下。縱無重權在握,縱無萬貫家財,亦當不墜青雲之誌,修身養性,待時而發!”

“之後我們兄弟愧疚難當,在目送公子走後,我們開始自省這些年來所為,方發覺我們一步錯,步步錯。我們因無法果腹而去劫掠普通百姓,卻不曾想到,普通百姓過著的亦是同我們相當的日子——無飯可食,我們所劫的,其實俱是同命之人。”王斌未發覺晏蒼陵的不對勁,歎息地繼續道,“之後我們兄弟便商量著去尋這公子,以報恩德。但因這公子麵戴紗帽之故,我們隻認得他一身青衣,同大致身形,其餘皆難認出。當日他去上香時所乘的馬車又無明顯標誌,更是讓我們無處可尋。後來幾經輾轉,我們買通了不少關係,走了不少的路子,方打聽得出公子的名姓同身份。”

“是誰?”晏蒼陵身子微微前傾,話音裏不自禁地帶起了顫抖,他死死地盯著王斌的一張唇,恨不得撬開那張嘴,聽到他最想聽到的人名。

王斌提眉睃向晏蒼陵,似乎對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嘴上仍老實交代道:“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