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聶神通(2)(1 / 3)

錢還是小事,戒指的情意卻尤其深重,兩人相識數載,聶季卿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心下感動,一時無法言語,便握了一握馮遠照的手:“多謝你。”

馮遠照凝望她雙眸:“千萬小心。待我辦完公事,便來接你。”

正說到這裏,先前那美貌女子姍姍走來,微笑道:“四小姐,請隨我來。”

馮遠照道:“還要勞煩聶夫人多多照顧。”

那美貌女子忙道:“這稱呼可萬不敢當。四小姐是老爺的妹妹,定會好好照看的,先生還請放心。”

馮遠照又囑托許多話,這才離去。聶季卿見那女子麗色奪人,言語溫柔,頗有好感,便道:“嫂子,你叫我季卿就好。”

那女子一驚,急忙道:“四小姐莫這樣說,我姓董,名庭蘭,小姐叫我名字就好。”

季卿一樂:“那我們互稱名字好不好?”

董庭蘭十分猶豫,卻擋不住聶季卿堅持,隻得勉強應了。聶季卿心裏嘀咕,這樣一個好女子,怎麼偏偏是大哥的……唉!

兩人穿過一道狹窄走廊,來到診所後麵一個房間裏。

這房間不大,陳設得十分幹淨,一張小鐵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搭了一張鮮紅的絨線毯子,旁邊的書架堆了滿滿的書,看來這裏本是一間書房。

董庭蘭先安置聶季卿坐下,返身出門,不一會兒又抱了一疊衣服進來,件件料子柔軟,色彩鮮麗。“這些本是我前段時間做的衣服,我也沒怎麼穿過,請莫要嫌棄,過兩日再裁新衣。”她雖然應了不叫聶季卿“四小姐”,卻無論如何也不肯直接稱季卿名字。

聶季卿忙道:“這些就很好,多謝庭蘭姐。”

董庭蘭微微一笑,又打了熱水,捧了涼茶和點心過來。親手幫助聶季卿淨麵換衣,一派溫柔款款,十分周到。

聶季卿有些不好意思:“多謝你。”想了想又問,“庭蘭姐,大哥呢?”

董庭蘭道:“他在前麵看診。”又有些歉意地說,“他看診的時候,不準別人打擾。”

聶季卿想到被說得不敢搭腔的馮遠照,心中了然,笑道:“沒關係。”

董庭蘭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安置完人之後便先行離開。

聶季卿一人留在房間中,閑來無事,便翻看書架上的書籍,卻見多是醫書,其餘的幾本也都是紙質暗黃,似乎是古書,不知有了多少年頭。

她把抽出的書本又一一放回去,這書房雖小,卻甚是涼快,她拿過涼茶自斟自飲,不知不覺中,手裏還握著隻空茶杯,竟然也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良久,醒來時,窗外已然繁星點點。

有人篤篤敲門,季卿披衣起身,問道:“是誰?”

一個極柔軟的聲音響起:“是我。”卻是董庭蘭托著個紅漆托盤,送來了晚飯。

四菜一湯均是精潔美味,聶季卿吃得風卷殘雲,全無儀態,讚道:“庭蘭姐,你手藝可真好。”

董庭蘭抿嘴輕輕一笑:“我哪裏會做飯,這都是你大哥做的。”

“什麼?”聶季卿大吃一驚。君子遠庖廚,幼時可不記得自己那位陰陽怪氣的大哥有這個本事。她忍不住又問:“那大哥呢?”

“他在房中看醫書。”董庭蘭微微垂頭。

自己的親生妹妹十年未見,初次相逢,居然還躲在房中看醫書?這真是奇哉怪也,董庭蘭擅於察言觀色,忙道:“想必是他有些疑難問題,待明日必定會來看你的。”又著意安慰了一番,陪她說了半天的話。

與嫡親兄長見麵這第一晚,聶季卿徹夜難眠。白日裏睡了許多是其一,這兄長的態度,卻也令她心中不甚樂意。

直到三更左右,靜夜之中,她忽然聽到“嗒”的一聲響,聲極輕,卻令她一個激靈,霎時坐了起來。

若是旁人,絕分辨不出那是什麼聲音。聶季卿雖是女子,卻是實打實的中過槍彈,上過戰場,一聽便可知,這明明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這是什麼人!她心中警鈴大作,拄了拐杖小心翼翼起身,也不點燈,隻靜悄悄地將窗子推開一條縫,向外張望。

月色如銀,外麵那條狹窄走廊的盡頭站了名穿西裝的男子,他手中拿了把手槍,卻似乎並沒上子彈,隻是一次次地抬高手臂,仿佛是在練習射擊,又仿佛隻是拿著那把手槍,與它親近,與它熟悉。

單從他的姿勢便可看出,那是個極其了解槍支的人。月亮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臉上,一雙眼深重得攝人心魄,麵容卻蒼白如鏡。

那是羅十三。

在醫館裏,聶季卿一連住了三天,董庭蘭將她的生活打理得十分周到,但聶雋然始終未曾露麵,倘若問到,不是在看診,就是有事,並不見他對這個妹妹有何關心。

聶雋然沒來,羅十三倒是來了。煞白的臉沒什麼起色,穿得依舊時式,還打了個十分招搖的玫瑰紫領結,笑容可掬,全不見那一晚的模樣,說是怕她無聊,又遞來幾本花紙頭的最新小說。聶季卿哪裏看這個,苦笑著問:“有報紙麼?”

羅十三笑道:“什麼報紙,最近的消息無非是那幾個,新大總統椅子坐不牢,找舊大總統墊椅子,還有什麼。”

“舊大總統”是指孫中山,“新大總統”是說袁世凱,這時袁世凱就位未久,手中權力尚且有限,因此有意邀請孫中山北上,名為共商國家大計,實則尋求孫中山支持。

這兩句話說得又準又狠,要知馮遠照此次來南方,目的並非上海,而是南京,正是為了籌備孫中山進京一事。

聶季卿聽得一驚,忙道:“你不要胡說。眼下民族主義革命已經成功,孫先生說,民權主義交給袁世凱去做也未嚐不可,而他則想致力於民生主義,做一番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