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一塌糊塗的,牆上一道道的紅色油漆刺眼極了。
安然坐在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傅君澤收拾殘局。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君澤說完“有事打我電話”,十分鍾之內手機一定會響。傅君澤收拾完一切,看看安然,轉身離開。
“又要走?”安然叫住他。
“東西都收拾完了,別再弄翻了。”傅君澤像在教孩子。
“都完了?怎麼,不收拾收拾我嗎?”安然如孩子般的任性和她清若流水淡若浮雲的長相特別不配。
“下了麵給你,在廚房,別再灑了。”傅君澤似乎沒有聽見安然的話。
“你現在連罵都懶得罵我了,是吧?”安然追著不放。
傅君澤回頭看她,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拉開門要走。
“傅君澤!”安然站起來,“你擺這副臉給誰看!”
君澤站住,臉色很難看,但忍著沒發作。
“你要不想來就別來,沒人求你來。”安然特別使勁,她的聲音有些喊破了。
“我說過了,有事給我打電話,你打了,我就來。”君澤轉身看看她,舔舔幹燥的嘴唇說,“以後沒事別亂打電話。”
“那你告訴我,什麼才叫有事,我不明白。”安然委屈得很,一步一步走到君澤跟前,委屈漸漸變成挑釁,“失蹤?綁架?縱火?謀殺?”安然突然一笑,“強奸?”
啪,一個巴掌打在安然臉上。君澤盯著她,眼中是怒火。
果然!安然心裏一涼。她覺得很疼,但沒有哭,隻是安靜地一笑,“我倒不知道,你還有打我的能耐。我倒不知道,對著我這張臉,你居然也下得了手。”
君澤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五指印記,表情複雜而深沉。
“你走吧,”安然突然換了語氣,“你是該走的,最好別再來。但我要告訴你,傅君澤,不是我要長成這樣的。”
傅君澤沒有吱聲,重新拉開門,迅速地消失。
傅君澤沒想過要再見到那位所謂的警察公敵,法政敗類,隻是不幸,一個警局的緊急命令,讓他與他在一時間成了保護者與受害者的關係。
“什麼情況?”君澤從一個編號7732的探員手裏接過筆錄。
“家裏被人潑油漆了。”7732回答。
君澤隻粗粗看了幾眼,不覺露出不耐煩來,“當事人有提供什麼線索嗎?”
“沒有。”莫非突然插話進來,倚靠著門框看著傅君澤,“等你呢。哎,大好的星期二啊,就這麼毀了。”
君澤避開莫非的眼神,抬頭四處張望,看見走廊上靠在牆邊的孟蝶,皺著眉頭問,“她是誰?”
莫非撣撣肩膀上沾到的灰,說:“我朋友,或者說,現場的第二發現者。”
君澤叫小探員去給孟蝶錄口供,然後並排和莫非站著說,“莫先生,你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
“太多了,記不清。”莫非有些滿不在乎,甚至帶點得意。
“不會吧,”君澤搔搔頭皮,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打了幾場官司,幫了幾個混蛋,賺了幾回黑錢,這都記不清了?”
“我這個人怪,不喜歡往回看,所以回憶這種東西,不適合我。”莫非湊近君澤,突然小聲地說,“要不,你幫我想想?”
“你最好能記起來,否則我們幫不了你。”君澤不看他。
“你能幫我的。”莫非饒有意味地說。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好自為知吧。”君澤瞥了莫非一眼,收起筆錄,大喊一聲,“收隊。”
莫非看著君澤離開,嘴角揚起的笑比迷離的眼神還要複雜幾分。
君澤又返回了安然家,鑰匙開門的聲音響起時,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安然不禁失笑,她很清楚是誰來了,除了他,這裏不會有別人來。“你走錯門了吧?”她對幾乎是衝進門的君澤說。
“莫非家剛才出了點事。”君澤在安然跟前刹住車,滿臉的嚴肅讓他的臉變得有些可怕。
安然站起身往小吧台走,“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君澤咬咬嘴唇,“已經死了六個人了……”
“那又怎麼樣?”安然用很溫和的聲音打斷他,靠著吧台,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你跟我,都不會是第七個。”
君澤沉默了一會兒,在沙發上坐下,遲疑了一下,問:“你最近除了演出,還去過哪些地方?”
“哪死人我去哪,這是你要問的吧?”安然白了君澤一眼,眼圈微微紅著。
君澤雙手抱拳砸了砸額頭,“如果司徒來問你,你也這麼回答嗎?”
“司徒怎麼會來問我?”安然竟然冷笑,“除非你出賣我。”
“司徒不會讓我牽著鼻子走,他早晚會知道的。”君澤的腳跟踮起,一下一下地顛顫著。
“我才不怕呢,”安然轉動著玻璃杯,紅色的液體在杯底打轉,眼波流轉輕巧地說,“我有你。”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君澤有些火,腳跟一下子踩實了。
“你一定要這樣懷疑我嗎?”安然毫不掩飾地頂撞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要知道,你跟我,是一樣的。”
一陣沉默無聲後,重重的關門聲回蕩在彌散著火藥味的灰色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