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閉上眼,他什麼都不必說了。
“記得我第一次,偷偷喝你杯裏的咖啡,忍不住吐出來,喊著‘太鹹了太鹹了’。你就告訴我,其實你是故意裝著看不見,讓我偷喝。你還說,隻有你愛的人,才可以喝你的鹹咖啡,我居然還吐出來,真是不懂得珍惜。”
君澤動容,他想起司徒曾經說過的話,他是最重感情的人,也是最不懂得控製感情的人。
“我在孟家八年,從沒喝到過一口放鹽的咖啡,今天回家第一天,竟然就喝到了,而且,不是從你的杯子裏喝到的。”
“安靜……”君澤想說什麼。
“也許這就是姐妹的心有靈犀吧,”安靜突然愉快起來,“這個傻妹妹,居然能夠猜得到,鹹咖啡,是我的最愛。”
君澤徹底無語。在安靜麵前,他就像一張完全攤開的白紙,無論是逐漸褪色的勾勒,或是精心擦拭的墨點,都一覽無遺了。
孟子走到妹妹的房間,輕輕推開門。她已經睡了。孟子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書房,走到書櫃旁,把手搭在一本厚舊的書上,一擰。哢嚓一聲,書櫃整個移開,露出一排深入地下的樓梯。孟子沿著樓梯走下去,進到一個大房間。確切地說,是一個大實驗室。各種醫療器具整齊地排放著,整間屋充滿消毒水的味道。孟子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把手搭上類似於衣帽鉤的物體,向下一用力。刷的一聲,眼前的牆分離著朝兩邊移開,更大的空間隱約展現。孟子穿過牆,到了兩排玻璃房中間的走廊上。他慢慢地走著,仔細觀察著兩邊的玻璃房,和玻璃房裏的人。
白色的衣服,安逸的沉睡,這個世界潔白、幹淨、無聲。孟子笑笑,這裏,就是生命的希望。
安然演出完回到家,先去看了安靜,見她靜靜地在聽音樂,就悄悄退出來,回自己房間整理著衣櫃。
“你是故意的。”君澤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你說什麼?”安然連身都不轉,繼續做自己的事。
“咖啡。”君澤說著,一把搶過她手裏的衣服,扔到床上。
“是我倒的,”安然拿起衣服,繼續整理,“怎麼了?”
“你明知道……”君澤扯掉她手裏的衣服,扭過她的身體,讓她看著自己。
“我知道,”安然幹脆瞪著他,“你喜歡喝鹹咖啡,姐姐也喜歡,她喜歡,是因為你喜歡。”
“你到底想幹什麼?”君澤有些火。
“倒一杯姐姐喜歡喝的咖啡,有什麼錯?”
“她會亂想的。”
“她真的是亂想嗎?”安然問。
君澤啞然。
“姐姐問我了,”安然打開君澤的手,繼續整理衣服,“為什麼我知道她喜歡喝鹹咖啡。”
君澤緊張,“你說什麼?”
“我說,我小的時候偷偷在她的杯子裏喝過。我說,是你告訴我,她最愛的,是鹹咖啡。”安然放下衣服,“這個解釋不對嗎?”
“你這麼跟她說的?”君澤緊皺眉頭,眼中滿是不解。
“我說的是事實。”安然理所應當地,“我的確偷偷喝過,我也確實聽你提過。雖然,我也偷喝過你的咖啡,才知道原來你也喜歡喝;雖然,你跟我說過隻有你愛的人才能喝你的咖啡,才知道原來姐姐是愛屋及烏。但我沒有說謊。我隱瞞了你想隱瞞的,坦白了我能坦白的,即使沒有偷喝過你的咖啡,即使沒有聽你說過那句同樣對姐姐說過的話,我一樣會倒這杯鹹咖啡。我倒這杯咖啡,跟你無關,跟我們無關。”
“你應該告訴我,”君澤說,“她看不見,但她會想,她會問。你不是預料不到的。”
“我預料不到的,是你麵對她的懷疑、她的試探,居然束手無策。”安然說,“如果你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談論過她的最愛;如果你還記得,我告訴你我曾經偷喝了她的咖啡,你不會束手無策。”
“原來我同時被兩個人試探。”君澤明白過來,但太晚了。
“如果,你還能像記得你跟姐姐的談話一樣,記得我們的談話,每一句,每一字,你就不會束手無策。”安然淡定地說完,繼續整理衣服。
君澤吸一口氣,他也該整理了,整理一下他的感情,整理一下他們的關係。物質的三角,永遠是牢固的;感情的三角,永遠是支離破碎的。但有一點相同,那支起的角,永遠是傷人的。
莫非揉揉太陽穴,加班了一晚,累得要死。他起身,想給自己泡杯咖啡。這時敲門聲響起,莫非拎著空杯子,開門。
“大律師。”孟蝶探進腦袋。
“怎麼是你?”莫非有點奇怪。
“我可是你的客人。”孟蝶直接進來。
“不是通知你對方願意庭外和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