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秋天的愛情(2)(1 / 3)

太陽依舊熱辣辣在頭頂晃著。

趙大雷疾步走著,他心裏熱,天也熱,熱到一塊了。

路是熟路,林詩紅和她弟弟住在林家屯,離這二三裏遠。腳步急些,很快就到。

趙大雷進了村落,穿過寬敞的村街,向北一拐彎,繞過兩條胡同,就是林詩紅的家。趙大雷來過林家幾次,每次來,他都像作賊一樣,溜進村,瞅見沒人時,這才竄進胡同,賊惶賊惶地敲林詩紅家的門。

今天就不一樣,他大搖大擺地進村,像走老親戚一樣,顯得非常心安理得,顯得非常坦蕩。

他徑直朝那眼熟的院門走去,木板門上,掛著一把鐵鎖,讓他失望之極。

他想林詩紅是不是買東西去了,很快就會回來,沒挪窩,在門口死等。等一會兒,還不見林詩紅回來,也不見她傻弟弟的影子。

等了好久,他的腳站得快像樹一樣要紮根了,還不見林詩紅的身影,他有些急了。

太陽在天上明晃晃曬著,讓他感到很渴,真想痛痛快快喝一瓢涼水,去去身上的燥火。

“鹿血害人哩,害人哩。”他心裏默默叨咕著。

正叨咕著,突然想起麻妞,兩眼燈泡一樣亮起來。

他決定去找麻妞。

麻妞住的村落,跟林家屯挨著,翻過去一道深深的壕溝便是。

天已後晌,莊稼地裏,沒有多少勞作的人影,偶爾有給莊稼淌水或看秋的人,三三兩兩,不緊不慢地忙著。趙大雷翻過那道深深的壕溝,麻妞居住的村落就撞進眼窩。他不用擔心麻妞的丈夫,那男人去沿海城市打工去了。

入得村落,拐進胡同,他快步進了麻妞家的院落。這時麻妞剛從土坯壘的茅廁裏出來,正係花布條褲帶。

眼前突然冒出個大活人,麻妞嚇一跳。

麻妞說:“你咋來了?”

趙大雷說:“來看看你,想你了。”

麻妞小聲說:“你臉色紅燦燦的,跟個踩蛋的公雞一樣。”

趙大雷笑了,說:“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想啥你都知道。”

麻妞說:“你來得不是時候,我大姨媽來了。”

“你大姨媽來了?”趙大雷一臉惶惑,說:“我不跟你大姨媽那個,我想跟你那個,走走,進屋!進屋!”趙大雷想把麻妞扯進屋。

“混蛋你!”麻妞開心地小聲笑著說:“大姨媽來了,幹不成,幹了要生病的。”

“你來那個了?”趙大雷突然明白了。

麻妞點點頭,做個騷情的小動作。

趙大雷沒跟她騷情,他像泄了氣兒的皮球那樣癟下去,感到渾身疲累不堪。

“屋裏坐坐,喝口茶去。”麻妞往屋裏讓著。

“不能用,我不跟你瞎騷情,我走哇!”趙大雷塌著臉,扭頭就走。好像麻妞是隨時要爆炸的火藥庫。

“你來了連屋都不進,我恨你!”麻妞在後麵跺腳喊。

趙大雷沒理她,出了村落,翻過那道深深的壕溝,枯坐在坡麵上癡癡怔怔。兩眼平視,眼球一動不動,人整個僵死著。

世界也僵死著。

趙大雷癡呆傻怔工夫,聽見不遠處的玉米棵子嘩啦響。

眼睛瞅過去,看見一道男娃的人影。小家夥在偷掰玉米,掰一個玉米夾在腋下,扮兩個玉米夾在腋下,掰三個玉米夾在腋下……掰來掰去,腋下僅剩一穗玉米,這使他想起狗熊掰玉米的故事,看得他忍俊不禁,趣味橫生。

他想,那男娃應該是他的兒子,他應該有這麼一個有趣的兒子,那樣,他的歲月就會咂出甜甜的五味六味。想到這兒,他冷丁覺得自己該結婚了,該有個女人了。

沒有女人的家,那家永遠空成山洞一樣。

“我要娶林詩紅當老婆!”他突然喊了一聲。

“我要娶林詩紅當老婆!”他又喊了一聲。

他這麼喊時,懸掛頭頂的日頭看了他一眼。那日頭認得他,不但認得他,還認得他爹、他爺,他祖宗八輩,日頭都認得。日頭知道他發春了,這是自然規律。日頭管不了那麼多,發春不發春都是人的光陰日子,人都離不開光陰日子。它也一樣,它的光陰日子就是跟人一樣往前趕,它就一步步往前走。今天走一步,明天再走一步,沒有窮盡。

“我要和林詩紅生個娃,跟她過日子。”他望著日頭想。

他喜歡林詩紅,也喜歡麻妞,但麻妞沒法跟林詩紅比,麻妞是麻雀,林詩紅是鳳凰。他想,我和林詩紅滾床,生下的兒子會是好娃,一定比那掰玉米的男娃精靈。林詩紅是喝過墨水的姑娘,有很高的學問,不是隻知為娃兒抓屎抓尿的女人,更不是隻知冬冷為娃兒添衣,夏熱為娃兒減衣的鍋灶女人,她會鍋灶還知道世界的長短方圓,她靈醒的腦殼會把娃兒點拔得燈明火亮,他們的兒子長大了也會出息四方。她是大學生哩,在她麵前,他常覺自己矮半截。以前不是這樣,他覺得自己百倍地強於女人,躺倒一座山,站起一座塔。但他在林詩紅麵前,覺得有些氣短,腰板也不那麼硬。在沒有認識林詩紅以前,他是小看女人的,隻當她們白天的時候是鍋碗瓢盆、柴米油鹽,夜黑時候是枕頭,是褥子,是被窩。他談過好幾個女人,有姑娘、有小寡婦,都是些可愛的尤物,有的溫柔可愛,有的十分狐媚。就說剛才的麻妞吧,她身上除了有點兒狐臭以外,女人身上所有的看家本事都精通,會柔、會嗲、會打情、會罵俏,人又豐腴飽滿,曾勾掉他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