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秋天的愛情(2)(3 / 3)

幫林詩紅清理完遺物,趙大雷陪她枯坐,她還沒有從喪事的悲哀中緩過勁兒來,還被淒涼浸泡著。兩人不言不語,都很沉默。他的嘴巴有些笨,也不太會勸人,勸她節哀的話說過幾次了,再說這話顯得多餘,隻好陪她沉默不語地坐著,兩人默成兩塊石頭。

兩人的目光透過窗戶玻璃,看著在院落裏玩耍的傻弟。

傻弟傻,不懂事,不知道人間愁滋味,對爹的過世沒感覺,還是該玩時玩,該哭時哭,肚子餓了或者渴了,跟她要吃要喝。這會兒,他蹲在地上玩螞蟻,跟螞蟻們嘮嘮叨叨說著什麼,玩得十分上心。玩夠了,弄得渾身很髒,進屋衝林詩紅和趙大雷傻笑一下,倒在炕上,立馬死睡過去。

林詩紅望著傻弟暗自哀歎,與此同時,她感到異常的孤獨。她身邊雖然有趙大雷陪坐,但她還是感到孤獨籠罩著她,而且那孤獨是那樣的強烈。忍著不讓自己哭,但還是沒忍住,眼圈一紅,落起淚來。

她在想張顯,她想如果他在她身邊的話,一定會幫她分憂解愁,她會好受一些。一個艱難,兩個人分享的話,那艱難就減輕了一半。可惜他不在她身邊,他離她太遙遠了。

張顯是她心裏的一個痛。

一個深深的滲血的痛,痛到靈魂裏的那種痛。

沒人為她分擔這一切,所有的事情隻能自己抗。抗得動要抗,抗不動也得抗,她隻能獨自麵對這個世界。雖然說她身邊有趙大雷忙前忙後的幫襯,她也很感激他,但她心裏的壓力沒有減少不說,還因為趙大雷的幫忙使她感到壓力顯得更大,那種讓她說不清的壓力是無形的,不僅如此,麵對趙大雷的幫助,她不但惶惑不安,還讓她有某種喘不上氣兒來的窒息感。

張顯來幫忙處理爹的後事,她想,我一定會感到一種依靠,山一樣的依靠。

但他不在她身邊,她愛他也恨他,愛恨交織,讓她輾轉,讓她反側,讓她欲罷還休,又莫可奈何。

個中滋味,品咂不盡。

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身邊雖然還有傻弟,可他是個讓她操心的傻瓜,是個天大的累贅。她不怕苦累,她怕她苦累不堪時身邊連個說句暖話的人也沒有。苦累的日子可以挺過去,但孤獨難熬啊。此時此刻,傻鼾聲雷響,嘴角哈著一道晶亮的口水。

林詩紅望著那道口水,越發傷悲,不由哭出聲來。

趙大雷一驚,問:“你哭了?”

林詩紅連忙忍住,說:“我沒哭,是沙眼。”說著,把眼裏的淚抹去。

趙大雷說:“這些日子你忙壞了,別累倒了。”說著拍拍林詩紅的手,她的手冰涼,那冰涼擊了他一下。

林詩紅說:“我的手很涼是吧?”

趙大雷說:“是有些涼。”

林詩紅說:“爹的死,讓我有種塌天的感覺。”

趙大雷囁嚅著:“我……能幫你。”

“謝謝……”林詩紅看著爹的遺像,神情悲哀。

幾根日光從窗外走進來,在遺像上曬出一塊亮光。

林詩紅望著那塊亮光,聽著傻弟如雷的鼾聲,說:“我傻弟書念到小學勉強畢業,會記數兒。我爹和我到處給他找工作,因為他低能,沒人用他。你讓他到你的窯上幹些粗活兒,給他個飯碗吧,我不會忘記你……”

趙大雷為她求自己而暗自喜歡,他點頭允諾說:“傻弟會記數兒就成,讓他到磚窯上幹吧,誰背多少磚,他記下來,我按磚的數量給背磚的人開工錢。至於傻弟的工資,一月一千二,不低吧。”

林詩紅的兩眼就潮了。

從那兒以後,趙大雷收留了林詩紅的傻弟。安頓好傻弟,去掉一塊心病,林詩紅就去縣城到處找工作。傻弟不能料理自己,她每個星期都回來,幫傻弟收拾收拾家,給他洗洗涮涮。另外,她還有個心病,就是準備給傻弟張羅個女人。當然不是找個囫圇女人,找個有殘缺的女人成家立業,給林家留個根苗,好給睡在地下的爹媽有個圓滿的交代。她這個姐,當得比驢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