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樸刀杆棒與發跡變泰(1)(1 / 3)

1.樸刀杆棒故事的創新意義

唐代詩人白居易與元稹有著兄弟般的友好關係。有一次元稹寫了一首長達一百韻的長詩贈給白居易,以代書信。其中有兩句是“翰墨題名盡,光陰聽話移”。元稹自注:“樂天每與餘遊,從無不書名題壁,又嚐於新昌宅說‘一枝花話’,自寅至巳,猶未畢詞也。”新昌宅是白居易在首都長安的住宅,地新昌裏。一枝花話是熟悉唐傳奇的都知道的!李娃傳。詩中說元白二人在白宅聽“說話”,講的是李娃傳,從早上五點鍾開始說,一直說到中午十一點還沒有說完。如果藝人的說詞記錄下來,大約有四五萬字,相當於中篇小說了。可見唐代一些說唱藝術產生並發展起來。這是世俗的,還有宣講宗教故事的寺廟俗講。韓愈的!華山女》寫道:“街東街西講佛經,撞鍾吹螺鬧宮庭。廣張罪福資誘脅,聽眾狎恰排浮萍。黃衣道士亦講說,座下寥落如明星。”詩一開始描寫和尚俗講演說因果報應,長安信眾爭先恐後去聽講,而道士講道則寥寥無幾。後來老道出高招,打出美女牌,令“華山女”描眉畫鬢“升座演真訣”,轟動了長安和皇宮。另外還有介於世俗與宗教性之間的變文。

就唐代巳經有的說唱作品,我們與!都城記勝?瓦舍眾伎中說唱作品的分類對比一下,看看宋代以前巳經有了的有哪些:

說話有四家:一者小說,謂之銀字兒,如煙粉、靈怪、傳奇;說公案,皆是搏刀趕棒及發跡變泰之事;說鐵騎兒,謂士馬金鼓之事。說經,謂演說佛書;說參請,謂賓主參禪悟道等事。講史書,講說前代書史文傳、興廢爭戰之事。最畏小說人,蓋小說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頃刻間提破。合生與起令、隨令相似,各占一事。商謎舊用鼓板吹“賀勝朝”,聚人猜詩謎、字謎、戾謎、社謎,本是隱語。

如“說經”、“說參請”就是唐代寺院俗講;煙粉(男女情愛)、靈怪、傳奇,就是!一枝花話之類;“鐵騎兒”、“士馬金鼓”是以正規戰爭為主的,變文中就有這類作品,如!張淮深變文》、《張義潮變文》、《李陵變文》都可以說是這類作品;“講史書”,李商隱《驕兒詩》中的小孩“或謔張飛胡,或笑鄧艾吃”,應該就是“講說前代書史文傳、興廢爭戰之事”的。所以說宋代說唱藝術上的各種類別大多在唐代巳經有了。唯有兩種是宋人獨特的貢獻,即“樸刀杆棒”、“發跡變泰”兩類,而且認為它們都與公案有關。

2.樸刀杆棒故事的性質

“樸刀的故事”和“杆棒與樸刀杆棒”兩文中說到“樸刀杆棒”的故事都是以打鬥為核心內容的,但這種打鬥不是兩國或兩支正式的武裝之間的交鋒,隻是一幫執短兵器、不穿盔帶甲的人之間的打鬥。

前文曾說到這是“短打”的故事。“短打”是借用中國傳統戲曲中的術語,它是指使用拳腳或短兵器與敵人打鬥,打鬥者不穿武將所傳的“長靠”、“箭衣”,一般也不騎馬(在舞台上就是不拿馬鞭),穿的也屬於短打扮,穿“包衣包褲”或“誇衣”,褲口袖口緊縮,顯得幹練利索。這樣才有利於徒步作戰、近戰。述說這類故事的戲曲稱短打戲,像!三岔口》、《快活林》、《八蠟廟》、《惡虎村》!白水灘》、《連環套》、《野豬林》(魯智深的兵器是禪杖,似乎很像長兵器,其實,它是杆棒的變形,仍屬於長兵器中的短兵器,一般用來徒步作戰)之類。因此,借用戲曲中“短打戲”這個術語來定義宋元時期通俗文藝作品的“樸刀杆棒”的故事。隻是短打戲所涵蓋的內容更為寬泛一些。“樸刀杆棒”這一類故事主要是描寫遊民闖蕩江湖生活的,樸刀杆棒是他們闖江湖的工具。

這種遊民闖蕩江湖的生活,小者是作奸犯科,大者則是違法亂政,造反鬧事。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江湖人幹的事情大多都是反主流的,是為主流社會所不容的。但因為這類故事內容的新鮮、刺激、富於趣味,又為各個階層的受眾所喜愛(人的內心大都懷有一種衝破既定秩序的衝動),長期處在邊緣狀態,甚至是禁而不絕。

宋代以前沒有樸刀杆棒的故事,這是宋代江湖藝人的創造。

宋以前文學作品中述及“短打”的故事多是描寫貴族或上層人士之間的打鬥,或者說多是遊俠與刺客的故事。這些遊俠刺客手中所用的兵器大多是“匕首”(專諸刺王僚、荊軻刺秦王都用的是匕首)、“吳鉤”(也稱“吳刀”,是一種雙鋒兩刃狀如彎刀的短兵器)和“寶劍”(寶劍更能體現使用者身份的華貴,所謂“美人如玉劍如虹”),這些短兵器名貴而華麗,為富貴家庭的青年所喜愛,也與他們身份相合,因此“吳鉤”和“寶劍”就成了象征遊俠的意象。

這與遊民、底層人士和盜匪密切相關的“樸刀杆棒”是大異其趣的。

曹植是較早以詩歌描寫俠客(與漢代遊俠不同的一種“遊俠”)生活的,從這些描寫中可以感受到如果俠客們要打鬥的話也是近距離的短打。如!代結客少年場行中寫道:

驄馬金絡頭,錦帶佩吳鉤。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仇。

追兵一旦至,負劍遠行遊。去鄉三十載,複得返舊丘。升高臨四關,表裏望皇州。九塗平若水,雙闕似雲浮。扶宮羅將相,夾道列王侯。日中市朝滿,車馬若川流。擊鍾陳鼎食,方駕自相求。今我獨何為,坎凜懷百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