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痛不欲生的洗禮(2 / 3)

忽然間一個人影從他麵前晃過,本森一驚,抬頭望去,竟然是公爵府管家埃爾伯。本森額頭立刻冷汗直冒,沒想到自己的出神,錯過跟埃爾伯行禮。

“總管!”本森急忙扭過身彎腰行禮。

埃爾伯停下身來扭頭望向本森,“去告知珊夫人,今天少主人的禮儀課程取消了。”

“是。”待到埃爾伯離開,本森這才抬手擦掉了額頭上的冷汗,生怕剛才的自言自語被總管聽了去。這麼多年來,這還是公爵府第一次主動取消少主人的課程。也許跟少主人十四歲成人禮有關吧,本森心中暗暗想著。

張揚將那厚重而又繁瑣的貴族服飾穿在身上,那些繡刻在他左胸前的銀白色新月,代表著****斯曼家族的徽記。在他左手腰間,一條同樣繡著銀白色新月的綢緞筆直的垂著。按照貴族禮儀來講,成年貴族男性這個位置將會被裝飾劍所替代,而未成年的男子,隻會掛著標示屬於自己家族徽記的綢緞。

按照珊夫人所講述,這條綢緞必須永遠保持筆直,行走坐立都不能有任何彎著。乍一聽到今天取消了珊夫人的課程,張揚伸手取下了這條綢緞,扔在一邊。恭敬的站立在一旁的埃爾文看到張揚的行為,不免會心一笑。在張揚心中,那條綢帶最大的作用,就是在走路的時候不小心絆到自己。冗雜繁瑣的貴族禮儀讓張揚極為反感,那些虛偽的表情和客套在他眼中,不過是低劣的表演。

每周六晚上由新古萊城主舉辦的貴族宴會張揚隻因為好奇而去過一次,不停的與貴族們虛與委蛇,聆聽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和那些自吹自擂的高談闊論,還要穿梭在濃妝豔抹的貴婦以及少女之間,與她們開著擦著邊的曖昧笑話,這些令人作嘔的事情使得張揚端著十八年的船長紅酒都沒有喝上一口,最終酒水連著杯子被他拋棄在了花叢裏。穿著衣服的處女,脫了衣服的****——似乎貴族的真正定義不是高雅的人們,那是那華麗的衣衫。

由六匹棗紅色高大****斯曼平原純種的成年馬所牽引的華麗馬車,早已經等在了公爵府門口。張揚一手扶著門框,抬腿坐了進去。

馬車內,張揚的母親伊文娜正穿著華貴的黑白相間的禮服雍容的坐在他對麵。仔細看那白色的地方,卻都是由大小不一的新月所繡刻。所有這些銀白色的針線,全都是由天鵝絨碾成的細線,澆沾珍珠以及純銀粉末所構成。如果伸手摸一下那繡刻的銀月,在感受到珍珠般順滑的同時,金屬特有的清涼感也能順著指尖流淌在血液裏。

“穆恩,坐在這裏。”不等張揚行禮,伊文娜抬起那慈愛的麵龐,用她那帶著黑紗手套的左手輕輕拍了拍座椅的空處。

張揚那永遠平淡的臉上終於揚起了笑容,他答應一聲,坐在了母親身邊。

十幾年來,父親阿瑟斯戍衛南部烏穀,阻擋那片荒蠻之地蠻獸人的入侵,四五年才能回來一次。而他每次回來,都隻是與母親伊文娜見麵,隨後匆匆離開。張揚也隻在遠處看到過他偉岸健壯的背影。準確的說,是那充滿殺戮以及血腥的寒冷氣息,讓他難以靠近。那是大劍師鬥氣難以束縛,外放所帶來的威壓感。

****斯曼家族一直以來都以修煉冰屬性鬥氣,張揚也不例外。然而從他四歲開始修行家族鬥氣,一直到現在接近十年,他都不能從體內找到哪怕一絲鬥氣的影子,冰屬性鬥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他都未從知曉,隻是聽自己的劍術老師桑瑞克提及,****斯曼家族的新月鬥氣,練習到極致鬥氣外放的時候,將會猶如一彎新月潔白,而不是尋常的湛藍色。

現在的張揚連劍士等級都算不上,更別提更高等級的大劍士,劍師,甚至父親阿瑟斯那樣的大劍師境界……

馬車忽然輕輕一震,馬蹄聲零星響起,隨後開始了他們開始了緩慢移動,“曾經新月鐵騎縱橫大陸,不論與光明神殿的聖騎士團還是西邊的蘭提亞斯帝國作戰都未有一敗,然而二十年前你的祖父維德率領鐵騎踏入烏穀,進入蠻荒之地獸人作戰,最終兵敗身死。”伊文娜隨意的幫張揚整理衣領,“你覺得祖父的決策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斯曼家族將要沒落了,二十年前開始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預示。那是一場主動突擊南烏山脈的戰役,三萬****斯曼新月鐵騎一夜間幾乎消失殆盡,家族族長,也就是張揚的爺爺維德重傷,兩個月後最終病死在家中。從那一刻開始,帝國凱曼七世因沃爾斯曼公爵維德挑起南蠻獸人戰端為由,罰沒了****斯曼三處最富饒的莊園,以及靠北的兩處鐵礦。

不僅如此,維德的兒子——也就是阿瑟斯公爵被命令駐紮在南方荒蠻之地唯一的入口烏穀防範獸人入侵。從此****斯曼家族逐漸走向沒落,任伊文娜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家族產業的縮水。原本二十多個莊園,如今也隻剩下了七座,公爵府內的仆人也一減再減。

烏穀坐落在凱曼帝國最南端,就算獸人大舉入侵,最先遭到創傷的並不是****斯曼的領地。獸人想要打到****斯曼平原,必須要經過兩座山脈,一條河流,四個貴族的領地才有可能。就算馬不停蹄的從烏穀趕到****斯曼平原最邊緣,也需要二十多天。出兵征伐荒蠻之地,本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至少很多戰役教科書上,提及此次決策,都斷定了這是維德一生中唯一失敗的決定。

“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張揚輕聲的說道。

“那你認為祖父維德的決策是錯誤的嗎?”伊文娜笑了笑。

“但是祖父的決策毫無疑問是正確的。”

伊文娜手上的動作停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張揚,聽他繼續往下說。

張揚直起身,手由窗戶指向了馬車外。明天便是光明神使者薩恩?戈登誕生兩千年的神祭節日,幾乎所有人的家門口都掛著兩麵旗子。一麵繡著金色巨門,而門頂臥著一直銀鷹,而另外一麵旗繡著****斯曼家族新月徽記。

“那金色巨門,代表著光明神殿,而臥在門上的蒼鷹代表凱曼帝國。”張揚緩緩說道,“二十年之前,恐怕凱曼帝國境內所有的光明神殿標示都隻是那金色巨門,而沒有那蒼鷹。”

“不錯。”伊文娜點點頭,“除了凱曼帝國境內的光明神殿,其餘帝國和地區,所有的光明神殿徽記都隻有那扇金色巨門——代表天堂之門。”

“二十年前,在王權與神權,中央與地方的爭鬥中,祖父維德帶領****斯曼家族站在了凱曼國王的身邊,一舉擊敗了光明神殿聖騎士團,以及那些站在神殿身後的領主貴族,為凱曼七世平定整個帝國。”張揚深吸一口氣,“這也是為什麼凱曼帝國境內,光明神殿的標誌上會有帝國銀鷹徽記。”

“當一切結束,整個帝國內能夠威脅到王權的便隻有****斯曼家族。”張揚悲哀道,“所以****斯曼必須要有一敗,一場漂亮的敗仗,否則等待家族的不是沒落,而是滅亡。”這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恐怕從祖父維德帶領家族站在王權身邊那一刻,就決定了****斯曼未來的沒落。

“在遠征獸人中失敗,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張揚望向窗外,街邊平民們但凡見到這輛標示新月的馬車,都會發自內心恭敬的彎身行禮。在整個凱曼帝國,能夠獲得平民如此優待的,除了帝王座駕,便隻有****斯曼家族的車輦。凱曼七世用自己手中的權利以及律法,削弱了****斯曼家族,然而在所有的平民心中,祖父維德依然是一代帝國英雄。

所以父親阿瑟斯,才會因此被安排在烏穀戍衛近二十年。因為凱曼七世懼怕****斯曼家族強大的力量,才會用這種合法的流放,讓他遠離自己的領地。

伊文娜讚許的點頭。

“我隻是有一點想不明白。”張揚略微皺起眉頭,“為什麼祖父一定要站在凱曼七世的身側。”以當時****斯曼的軍事力量,不論站在哪一邊都能主導戰局,甚至在這混亂的內戰中自立為王都無人可以阻止。隻是這大逆不道的話語,張揚並沒有說出口。

“那時候,祖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丈夫,留在了帝都。”伊文娜輕聲解釋道,然而她卻好像想起什麼一般,臉色微微一紅。

唯一的孩子留在帝都作為質子,確實是祖父維德必須站在帝王身側的原因。望著母親伊文娜少有出現的羞紅麵龐,張揚心中一動,恐怕當時母親也被牽扯其中。隻是母親沒有說,他當然也不會首先開口詢問。

馬車緩緩的向著東門行駛著,木質的車輪壓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明天就是神祭節日,現在新古萊城的中央廣場一定圍滿了人,各種雜耍,表演,販賣,甚至武鬥熱鬧非凡。這些平民的娛樂項目貴族少有參與,最多是些年輕的貴族孩子們會在仆人們的保護下站在遠處眺望。

馬車突然間急停了下來,張揚偏了偏頭從窗口望去。一名年齡七八歲的孩童正跌倒在馬車前不遠處。要不是正在駕車的馬夫反應快,恐怕那孩子將會就此殞命。張揚回頭詢問似的望向伊文娜,得到伊文娜點頭答應,張揚這才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那些高傲的貴族們認為與平民在一起有失身份,卻不明白他們銀色的餐具中所盛放的各種美味佳肴,都是由他們雙手勞作而出。或許也正是因為****斯曼家族禮遇對待平民的姿態,才能夠讓極致縮水的家族產業一直堅持到現在。

當張揚走下車的時候,仆人埃爾伯已經將孩子扶了起來。隻是那孩子因為被驚嚇的原因,不停的哭泣著。如果放在張揚重生前的時代,既然有人上去幫忙,他便不會多此一舉,然而這一世他背後卻有著一個龐大的家族,那些躲不開的貴族虛與,以及應當有的做作表演,都必須要做足。

因為在他的背後,有一雙慈愛的眼睛看著他,他不想讓母親失望。一切謾罵以及罪惡,張揚都願意承擔,隻希望母親眼角的皺紋少一些。

“有糖嗎?”張揚望向埃爾伯,神祭這樣的重大節日,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糖塊點心,隻是不一定會帶在身上。張揚突然想到埃爾伯的孫子孫女並不在身邊,恐怕不會專門買糖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