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有板有眼,奈何抹不去眼角眉梢的奶聲奶氣,惹得滿座登時哄堂大笑,我更是哭笑不得。先前那人一臉窘色,陪笑道:“小孩子聽多了戲文,胡亂賣弄,萬請姑娘莫往心裏去,饒了他這口無遮攔之罪!”
男娃麵上如敷了一層粉,可愛的讓人恨不得咬一口,卻並無半分扭捏之態。他解了腰間佩玉,塞到我手裏,興衝衝道:“我們說好了!”我被逗樂了,作弄地揉捏他的臉頰:“青兒,你是哪個青啊?”“嗚嗚……”他口不能言,頃刻,小臉漲得通紅。我鬆開手,傾身將佩玉端端正正地給他係好:“小傻瓜,等你長大了,姐姐就老了!”
到底是小孩子,被我一句話弄糊塗了,拍拍他的頭,我轉身就走。他突然抱住我的腿,揚著粉嫩的小臉,大叫:“我現在就娶你!”“撲”幾名客人噴了滿口的茶,幾位女客更是樂不可支地抹去眼角淚星。
那幾名家仆欲哭無淚,再顧不得許多,過來一把將男娃抱在懷裏,任他拳打腳踢,叫罵嘶喊也不撒手。我轉身翩然離去,到了樓梯口,聽那男娃大叫:“姐姐,我是‘傾城’的‘傾’!雲大你個刁奴,還不放手,看我回頭讓娘親如何收拾你!”
我一時隻覺腦子裏“嗡”地一聲,木然轉過身,澀澀開口:“傾兒,你可是姓雲?”先前開口說話之人麵色一凜,將傾兒向另一人身上一拋,道:“帶小少爺先走!”傾兒張牙舞爪地喊著:“姐姐!”那人不作停歇,帶著傾兒從窗口躍下。我身形一動,鬼魅般地穿過那幾人,跟著躍出窗口。
熙攘大街上,那人未料到我動作如此之快,隻得停住腳,伺機脫身,我攤開掌心,上臥方才從一人身上扯下的腰牌,龍騰四海,正是大重雲氏一脈的徽記。身後躍下幾人,為首一人冷聲道:“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我歎一聲,正欲揚袖,不妨傾兒大叫一聲:“娘親!”那家仆順勢望過去,忙放下傾兒,傾兒衝到一婦人麵前,委屈十足地叫著:“娘親!”那婦人蹲下身,愛憐地擦擦他頭上的汗,似嗔猶喜:“傾兒出門時是怎麼跟娘親說的?”傾兒一撅嘴,見婦人笑意不改,一頭紮到她懷裏,攬著她的脖子上躥下跳地撒嬌:“娘親!”
婦人寵溺地親了他一下,小聲說了幾句話,才拉著他向我們走過來。那幾名家仆行禮道:“夫人。”婦人見他們幾人臉上的抓痕不由一笑,彎腰捏捏傾兒的臉頰,作狠道:“越發沒規矩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一邊傾兒忙著討好他娘親,一邊家仆忙著向主子請罪。
我靜靜地看著那婦人,看她麵容不過二十幾歲的少婦,可她的眼神卻沉靜亙長的如同閱盡世事滄桑。當她向傾兒笑時,我又發現了她眼角難以掩藏的那份蒼老。她終於向我柔柔一笑:“看姑娘打扮應該來自中原,我離鄉多年,正想著找家鄉人好好聊聊,以慰思鄉之苦。傾兒這孩子也很是喜歡你,姑娘若是有空,盡可到我府中坐坐,我感激不盡。”
我嘶啞著嗓子道:“我本是路過此地,明日就要走的,但夫人盛情小女子不忍退卻,得夫人不嫌棄,過府叨擾一晚。”雲夫人歡喜一笑,衝傾兒笑道:“可是稱了你的意了?”傾兒看我一眼,突有些臉紅,死命地往他娘親懷裏鑽。
上了馬車,一路行去,方知雲夫人的家並不在城中,而是臥在山野的一處幽雅宅院。進了宅子,傾兒獻寶似的在前麵引路,不一會到了他母子所住之處。院中種了繁複牡丹,幾棵梧桐樹枝丫繁茂,花架旁置了秋千,院牆上垂下藤花。
“吱嘎”一聲,屋門打開,一婦人走出來,笑道:“傾兒回來了。”傾兒大奇:“娘親?!你不是同姐姐在後麵,怎麼跑到裏麵去了?”
傻傾兒,你怎麼會明白浮生若夢,莊生化蝶,你怎麼會明白這不過是讓你引我到此的小小伎倆罷了,你怎麼會明白你口中天仙化人的姐姐是挾著一腔怨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