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蒼涼大笑:“玉明雪!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道傾城會給若耶玉家帶來滅頂之災,可我告訴你,若耶山莊那場大火不過是有人憐惜我一心為玉家卻早已被玉家背棄。你不妨想想,若是沒有我,驚寒必然是少莊主,夜如初就算再討厭玉家,也會出手相助,玉家哪有那麼容易覆亡!驚寒雖允諾我暫時不動玉家各地的勢力,但玉家早已如風中殘燭,沒幾日活頭了!”楚鴻說的沒錯,有些事是注定的,我們妄圖改變,隻會使結局更加慘烈。
玉明雪如遭重創,連連後退。我深吸了一口氣,知她亦不願被欺瞞,語出決裂:“我最恨被人擺布,不料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被人擺布。我不恨你們,但也不想再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說罷,縱身掠去。出了別院,踏草而行,隻覺心神激蕩,無處發泄,直至撞到楚鴻,他多半是跟著我的,隻是先我一步離開,弄成這副專門在路上等我的樣子。
楚鴻後來跟我說,我當時像瘋了一樣,抓住他的胳膊非逼著他帶我去找千重,說什麼若不是他多管閑事,千重早就死了,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困境,他是無所不能的卜門門主,天下蒼生的命盤都在他手裏,這麼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還有什麼臉麵活著。
他說他打又打不過我,說又說不聽,他雖可以容忍我的胡鬧,他身上窺得天道的力量卻不可以,於是萬裏晴空,一個驚雷連著一個驚雷。他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已被洛千重一箭釘在城牆上,他撐著最後的力氣,展扇擋著臉跟我談笑風生,全然不顧身上血流如注。而在我們頭上,下起了鵝毛大雪,厚重的仿佛壓頂而來。
我終於鬧夠了,席地坐著,軟軟地歪在楚鴻身上,他業已筋疲力盡,揪根草在嘴裏叼著,天邊的驚雷終於停歇,赫赫晴空下,康王孤身駕馬而來。楚鴻頗無奈地長歎了一聲,他知一切因果,卻不能妄動分毫。
康王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枉他見慣人情世故,眼下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楚鴻暗中捅捅我,見我不理睬,隻好吐掉細草,硬著頭皮招呼:“終年不見,康王爺安好?”失了一臂的康王難掩蒼老之態,他沉聲道:“本王還好,有勞楚家主掛心了。”
楚鴻回臂撞我,我沒防備,一頭栽在草叢裏,楚鴻大駭,小心翼翼地扯扯我的袖子,惴惴不安地叫道:“連城美人?”我拍開他的手,直起身,擦去麵上草屑,楚鴻立刻殷勤地扶我起來。我對著康王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康王爺為何而來,隻是這是我與玉家的私事,康王爺有些逾越了。”
康王長歎一聲,道:“本王知道這事沒有本王說話的份兒,隻是……唉,明雪常說,你來找她時,她若還未死,那麼與你見麵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其實就算你今日未來,她的日子也不多了。連城姑娘,本王請你看在傾兒的麵子上,他跟你難麼投緣……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隨本王回去,明雪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傾兒?”我低喃一聲,不由冷笑:“康王爺,連城不妨直言相告,從三年前她忍心在我身上下蠱的那一刻起,玉連城就已經死了。我是感念她十六年的養育之恩,可亦是她將我從親生父母身邊奪走的不是嗎?想我連城一向不輸與人,不料到頭來卻如棋子一般,不,是棄子!沐青原狠心將我送人,沐夫人青燈古佛,傷心的是丈夫的背叛,她一日也未曾尋過我。而玉明雪,十六年前帶我回若耶山莊,十六年後迫我嫁去沐家都是為了她的親生女兒。我做不了玉連城,亦不會去做沐小橋。沐,玉兩家給予我的隻有背叛和傷害,我斷不會為了他們的心安而扯謊說我不恨。康王爺請回吧。”
我聲音愈冷,瞥見我眸中一掠而逝的殺意,楚鴻不動聲色湊近一些,抓住我的手,我掙了一下,他攥的更緊。康王歎道:“罷罷罷,連城姑娘既然主意已決,本王也不好多言,告辭。”他調轉馬頭,突又回身道:“楚家主久離中原,想必不知貴府青花江總舵一百一十三人已盡折於洛千重那個妖孽之手。那妖孽狼子野心,楚家主早作防範才是。”“康王爺留步!”我厲聲大喝,楚鴻登時麵如死灰,緩緩撒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