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李浣生長至十六歲,李館主夫婦倆開始為他張羅婚事,可這李浣生仍是少年心性,麵皮薄的緊,要是當著他的麵跟他說哪家的姑娘,他立刻麵紅耳赤地衝出去,幾天都看不著他人影。就是他的那幫小兄弟跟他玩笑幾句,都要挨他的拳頭。卻說這一日,李浣生領著一幫少年郎飛簷走壁地比試輕功,一少年體力不濟,踩翻了一個麵攤,老板娘揮著擀麵杖就要打人,一見領頭的是李浣生,立刻笑眯眯道,浣郎啊,比試完了到嬸子店裏坐坐,嬸子給你下餛飩。
李浣生哈哈一笑,正要答話,眼角不經意向街上一瞥,頓時三魂走了兩魂,七魄失了六魄,從房簷上一個倒栽蔥就下來了。滄州城地傑人靈,不乏美貌女子,可加起來都不上眼前女孩的一根頭發。那女孩十三、四歲的模樣,披了一件雪白的袍子,長發用白色綢帶鬆散綁著,站在裱畫店中央,背後那些姹紫嫣紅的畫作襯著,活脫脫就是九天之上的仙女。
李浣生趴在地上,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這麼漂亮的人兒,看一眼,死了也值了。少年郎圍過來,七手八腳扯他起來,見他麵上兩行清淚,還以為他摔疼了,立刻七嘴八舌地奚落他。李浣生癡了,傻了,不動也不還嘴,少年郎們這才看見了裱畫店裏的仙女,一個接一個地丟了魂,失了魄。店老板將一幅畫交給那女孩,她抱著畫卷翩然離去,李浣生等人還愣著神,竟無一人邁得動腿的!”
台下眾人聽得是目不轉睛,這也難怪,旁的說書人說起這小姑娘都是一語帶過,有的幹脆不提,從來沒有人說的這麼詳細生動的。有幾個少年雙眼發亮,麵上滲出細密的汗,仿佛也見到了那小仙女,也丟了魂魄。洛千重喝一口茶,無甚表情的麵上突然多了一絲譏諷之意。
那廂,淩先生喝茶潤喉,繼續開講,對於洛千重的這絲異樣我也就並未放在心上。淩先生道:“卻說李浣生等人如同被釘子釘住了腳,眼睜睜看那笑姑娘越走越遠,那眼淚嘩嘩往下流。又聽一人高聲道:這滄州城果真有趣,這麼一大幫傻兄弟杵大街上,這在京城可是十年八年都見不著的景啊!說話的是一位少年公子,錦衣華服,文質彬彬,他撂下話,見李浣生等人仍沒什麼反應,就嘻嘻笑著走了。
李浣生等人又過了一會兒,才回了魂,各自麵色懨懨地回了家。這一夜,李浣生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外麵的月亮又明晃晃的。他看一眼,那月亮就變成了白日裏那個小姑娘的臉,不似白日那般冷若冰霜,而是笑中帶嗔,仿佛在說:你白天為何不叫住我,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以後,你以後可怎麼找我。李浣生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下又一下,他是蒙頭大哭一場。
李浣生翻牆出了府,一溜風地跑到了白天遇到那位小姑娘的那條街,他站在白天站過的地方,眼睛又濕了。無巧不成書,白日裏那位少年公子也是一個人出來溜達,見白天那個傻小子又在這癡癡呆呆,就推了他一下。李浣生正自神傷,沒防備,‘咚’地就倒在地上。那少年公子哈哈大笑,李浣生爬起,大喝一聲,將那少年撲到,兩個人就交起手來。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李浣生值氣頭上,出手毫無章法可言,打到最後已成了肉搏,力竭了,鼻青臉腫地癱在大街上。
那少年公子大笑幾聲,牽扯到傷口,齜牙咧嘴地嘶哈半天,道:真痛快!三天之後我們再打一場,敢不敢?李浣生自一口應下,兩個互通姓名,擊掌為誓,就各自散了。李浣生做夢也不會想到,就是這場架為他惹來殺身之禍,為滄州百姓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