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坐在案桌前,手執玉筆,在宣紙上寫了個“廢”字,她怔怔看著這個字,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
殘枝負手走到長公主身側,看著筆道遒勁有力的“廢”字,眸中翻起片片驚雲,他笑而不語從長公主手中接過筆,蘸下濃墨,筆鋒急轉將“廢”字遮蓋住。
長公主駭然看向殘枝,道:“你不想……”
“殘枝是知恩圖報之人,敬請長公主放心,不過殘枝需提醒句,有些事我與你心領意會就行,勿需執筆道白。”
“也是,看你也是聰明人,對你殘枝有利的買賣絕對會做。你豈止隻想統領三軍,想必你的眼光隻對經營天下感興趣。殘枝大人,你看我說得可對?”
殘枝對於長公主這番話沒有做多辯解,至於她所說的經營天下之說,他自有看法。他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揚名顯赫,證明自己確實才能超群未必是好事,曆來功高蓋主之人都沒好下場,要麼除去官職削了爵位流放荒蕪戍邊,要麼禦賜鴆酒或是白綾送上路,要麼被逼起事血灑滿地,唯一得以保全的便是自卸官職遠離朝堂,淡泊名利安穩走完下半身。
起兵,謀反,篡位,距離他太遙遠。
他清楚帝皇之路是世間最凶險之路,千仞懸崖,一線浮空,每一步都需走得謹慎,一步踏錯便命喪懸崖,萬人覬覦的龍椅不是誰人都能坐的。
這道理說出來簡單,但麵對野心勃勃的長公主來說,說出來等於自抽嘴巴。
“長公主,陛下時常在殘枝麵前提及你,一提及你就泫然欲泣。”
長公主聽了這話,一臉晦澀陰霾,她秀美的管鼻一哼,悶聲道:“父皇的眼中隻有江山社稷,他對我永遠隻有偶爾真情流露,我是他手裏的一枚棋子,他不惜犧牲我的大好韶華來穩住他的江山。你說他會泫然欲泣,這話怎聽怎覺就是個笑話!”
“長公主,你還在怨恨你父皇?”
“恨之入骨!”
“你是該恨,很他不該將你嫁給倉藍國傻兮兮的太子,更恨那病入膏肓的倉藍王將你趕出住了十多年的東宮,逼你到邑州。明日,傻兮兮的太子殿下會因你寫的相思書而親臨陌上明月,你打算脅持他以天子監國身份控製皇城,屆時逼倉藍王讓出皇位,說不定你會順帶將傻兮兮的太子殿下給……”
殘枝的話沒說完,長公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眸露精光,看向如肚裏蛔蟲般知曉她心事的殘枝,忽見這人高深莫測,好似藏於劍鞘中的寶劍,出鞘的刹那方知他的殺傷力有多震撼。
風雲詭譎的政局變化,誰能在風口浪尖穩操勝券,不行將踏錯一步,直至活到最後笑看風雲,把盞臨風,隻有區區幾人,而殘枝便是其中一個。
她的路是被逼的,回不了頭。
她眼裏是一樹的繁華落盡後,隻看見矜牙舞爪的虯枝瘋狂蔓生,欲戳破陰霾的蒼穹,然後遍布天下,讓所有人向她俯首稱臣,不再視她為一顆棋子,而是掌控全局之人。
“殘枝,不知你三千墨風騎可到邑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