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張嘯飛(1 / 3)

花團錦簇的翼城。

在臨風經曆噩夢的同時,上光卻從看似美夢的景象中淡漠地穿過……

夾道的民眾不斷歡呼,向晉侯及世子的車駕拋灑花瓣,有些狂熱的人追隨著車輪大聲叫喊:“光君!”“光君!”

兩度斬殺戎首,立下赫赫戰功的英雄,如同一顆奪目的明珠,終於回歸晉國的門楣,散發榮耀的光彩。崇尚勇猛,以國家的聲譽與威嚴當作己身驕傲的晉人如何不雀躍以待?

對他們的喜悅,上光感慨萬千。

他們能目睹的,除了這些也沒其他的了。

同時,他深深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有必要、有理由、有興趣去挖掘那些背後的故事,假如真的為他們帶來了他們渴望的東西,讓他們快慰,就足夠啦。

所以他努力地回應他們的激動心情,卻亦僅限在抱以微笑。盡管如此,他們愈加沸騰,歡樂的浪潮推動著隊伍前進。

隊伍熱熱鬧鬧地走到都門下,迎麵相接的是以太師、太傅為首的儀仗,他們一左一右護著一乘輕車,車前站著個服飾華美,臉孔漂亮的男孩子,崇拜地仰頭注視上光。

“兄長!”他看見上光停了車,對他招了招手,竟然激動地跑起來。厚重的禮服阻礙了他的腳步,沉甸甸的玉佩一路叮叮當當地相互擊打,可他毫不在意,反而加快了速度,急切地想撲進哥哥懷中。

於是,在馬上就要接近上光的時候,他還是教鞋子絆了一趔趄,上光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他。

“服人,傻孩子,跑什麼?”上光蹲下身,溫柔地替他整理了整理衣領。

“兄長!”男孩子緊緊地摟著上光,有點想哭了。

對此情景,作為父親的晉侯寧族也無可奈何:“服人從小就特別親你呀,光兒。”

上光哄拍著公子服人,把他抱起來,朝車子走:“那麼,和我一起去見母親吧。”

“這可不行啊,世子。”一位官員走上來阻止道,“現在仍是儀式過程中,公子遵照禮節是不能與您同車的。”

上光看看他:“哦,是這樣嗎,舅父……”

他正是晉侯夫人仲任的弟弟——司徒弦,也就是上光與服人兩兄弟的舅舅。

司徒弦似笑非笑,略躬下腰,以謙卑的姿態堅持自己的意見。

服人戀戀不舍地抓了上光的前襟:“舅父,我要和兄長說話啊。”

司徒弦道:“公子,您要記得您的身份,大家在瞧著呢,千萬別失禮於國人。”

服人倒很聽話,想了想,乖乖地拜了父親,爬到自己的車子上,跟著父兄的隊伍回宮。

雲宮。

門窗早已漆刷一新,簾子都換成了簇新的青竹,台階已經被仔細地打掃了一次又一次,萬事俱備。

剛剛跨過人生第三十八個年頭的晉侯夫人仲任正靠著欄杆發呆。

雖然她和姐姐孟任自幼便失去了父母,卻得到更高貴的出身,由她們的姑媽、當朝太後房任精心撫育,深受寵愛,與真正的王姬相比待遇有過之而無不及。成人後,姐姐孟任嫁與衛君作正妃,而她則和聞名諸侯的美男子晉侯寧族結成連理。

這是樁美滿的婚姻。寧族脾性溫和,品行正直,隻知一味地疼她憐她,在她之外,幾乎沒有別的女人得幸。她所生的兩個兒子更是他的心肝,穩穩當當地分別坐著世子與公子的寶座。然而,上天的厚賜遠不止這些,她的兒子們才是她最讓各國的宮廷貴婦豔羨的資本。因為他們不僅爭氣,相互之間還非常友愛,根除了將來爭位的可能性。要清楚,這令很多同樣地位的父母夢寐以求而無獲。

她是幸福的,是無比幸福的。至少從表麵上看,完全可以這麼下定論。

“世子拜見夫人——!”寺人在宮門報進。

仲任一驚,趕忙走到正堂,世子上光候於台階下。

“母親。”他給她行大禮。

仲任攙起兒子:“光兒……”

結果眼淚比聲音更迅速地出現。

上光粲然:“母親,你看孩兒,有變化嗎?”

仲任勉強停止哽咽,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又抽泣道:“瘦了!”

“不是。”上光接過侍女遞上的絹子,為母親拭淚,“孩兒行過冠禮啦。”

“對!對!”公子服人不知從哪鑽出來,高興地幫哥哥強調,“兄長的頭發梳上去啦,兄長行了冠禮!”

仲任生氣道:“天子太過分了,哪有兒子行冠禮,母親看不見的道理?”

說歸說,她情不自禁地撫摩上光的發髻,一幅驕傲滿足的神態。

沒錯,他變了。不再是梳兩隻總角的清秀童子,不再是披著半長頭發的俊逸少年,他變得成熟和英氣,雙眸灼灼,直照人心。

“你可是母親的孩子呀。”她喃喃著,“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

上光馴順地讓她盡興地發揮母愛:“嗯。”

“姐姐!”司徒弦從院子中徑直登堂,“君夫人,教臣仆們瞧見不好,您請遵照禮節!”

仲任慍怒:“遵照禮節!你念成習慣了?我和兒子分離了一年多,親近一下,我看誰敢笑我?”

司徒弦堅持道:“這也是為世子著想。您這麼做,會使他無法在臣仆麵前樹立威嚴。……世子在外遊曆四年,接著又兩度征戰,接近兩年,宮中上下怕是都不大熟悉了。眼下是他最需要重新樹立威嚴,震服臣仆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