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隻覺得再也不能再這裏呆下去了,他急匆匆地說:“明日朕還有事情,就不能陪你了,內務府會把你要的東西送過來的,我讓禦膳房為你弄點特別的,總而言之,如果有什麼不滿意,遣人告訴我。”說著,他轉身就走。
眼看著蕭可快要走到殿門口,方文荇忽然高聲喊道:“陛下,多謝你對我的照拂,文荇感激不盡。”
蕭可身形一滯,良久,他沒有回頭,隻是低聲說:“不必,這是我欠文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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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蕭可有些疲乏,早早的退了朝,屏退了眾人,一個人來到了他還是太子時居住的景陽殿。殿裏有一株很大的老槐樹,足有二人懷抱這麼粗,時值槐樹的花期,殿裏一股槐花的清香。
李公公很是貼心,早早地就在裏麵為他準備好了一壺酒和幾疊小菜,還有幾份點心:糯米涼糕、芝麻南糕、合意餅,還有一份槐葉冷淘。
蕭可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怔忪片刻,將一杯一飲而盡,另一杯盡數灑在了槐樹根下,低聲說:“文淵,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做明君,你做忠臣,我們永遠君君臣臣一輩子,可是如今,你跑到哪裏去了?我找了這麼久都沒你的消息,難道你真的拋下我走了?”
四周悄寂無聲,隻有微風輕輕拂動,數朵槐花輕輕悠悠地飄了下來,落在了案幾上。蕭可苦笑了一聲,挑起了幾根麵條放進嘴裏,這碗“槐葉冷淘”頗有特色,是用鱖魚、蝦肉燉了一天一夜做的“澆頭”,然後用槐葉汁冷拌,最後浸入冰井水中浸涼而成,“經齒冷於雪”、“芳香敵蘭蓀”,方文淵最喜歡吃,每逢生辰,必央著禦廚做上一大份。
隻可惜,這幾年來少了那個曾經如影相隨的少年伴讀,蕭可總是獨自一人用這冷麵,總覺得一絲冷意從心底泛起,也再也沒有當時那種頰齒留香的感覺。
不一會兒,這盤涼麵被蕭可用了一半,再也吃不下了。他鬱鬱地放下筷子,把頭枕在一旁的長榻上,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文淵,你去哪裏?快回來,我找了你好久。”迷霧中,蕭可忽然看見了好友的影子,又驚又喜,大聲喊道。
“小殿下,我都陪了你這麼久了,也該是我瀟灑快活的時候了。”幾年未見,方文淵居然還是那副瘦弱的模樣,嘴角促狹的微笑也一如往昔,隻是他見了蕭可,反而跑得更快了,哧溜一下就竄上了馬匹。
“文淵,站住!”蕭可氣急敗壞,又唯恐將他嚇走,“你要去哪裏?我陪你去!”
方文淵回過頭來,那張和方文荇酷似的臉居然一副快樂的樣子:“小殿下,我不要做你的伴讀了,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憋也憋死我了,你也不必陪著我,操心你的軍國大事去吧。對了,對我妹妹好點,還有我爺爺,我小叔,都要對他們好,不然我可不答應!”
霧氣越來越大,眨眼間就把方文淵和那匹馬吞沒了。蕭可又驚又怒,大聲說:“好,我把你妹妹廢了!把你爺爺貶了!把你小叔的家產全部充公!看你回不回來!”
蕭可忽地一下從長榻上坐起,喘息著看了看四周,院子裏依然靜悄悄的,隻是殿門處的樹叢忽然窸窣作響,他緊走了幾步,撥開樹叢,厲聲喝道:“誰!”
樹叢裏空無一人,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貓叫,蕭可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暗笑自己疑心太重。
門口守候的禦前侍衛楊名急促地低喊:“陛下,陛下有沒有事情?”
蕭可揚聲說:“進來吧。”
門嘎吱一響,楊名飛速閃身進來,銳利的雙眼四處梭巡了一番,低聲說:“陛下下次還是不要讓臣離開左右,嚇得臣出了一身冷汗。”
“能有什麼事情?羽林軍把整個皇宮守得水泄不通,隻怕連個鳥都飛不進來。”蕭可不以為意地笑笑,“叫人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朕要去甘露殿。”
楊名應了一聲,剛要出去叫人,蕭可忽然沉聲說:“慢著!”
楊名回過頭,不由得一愣,隻見蕭可臉上的表情又是驚異又是迷茫,還帶了一絲歡喜,怔怔地看著案幾上的那堆殘羹冷炙,問道:“你來數數,這上麵的芝麻糕還有幾塊?”
楊名有些莫名其妙:“這,還剩兩塊啊。”
“冷麵好像也少了好多……”蕭可喃喃自語著,忽然整個人都振奮起來,“難道,難道是文淵回來了?”
蕭可快步走出門口,又倒了回來,對著楊名沉聲說:“叫田大人來,對今日宮中所有進出的人進行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