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狐族少主名震青丘,頑劣成性,幾時受過一點委屈。
若換了以前,隻管硬生生將美人搶來家中霸占了便是,不問前緣,不管以後,就算是遠離青丘,胡亂和旁的妖仙春風一度也是常事,要不然,東海那兩個小子是怎麼追來青丘的?
如今看來是長老們打定了主意,要給苦她吃不可。
可她哪能知道,為了助她重修元魂精氣,那幾人舍去的不光隻是一身修為。
彼時長老們慎重的問,“前塵莫測,化為凡人,卻還要舍去你們最寶貴的東西,可是舍得?”
小朗第一個急不可耐的咬唇點頭,淚從眼角潺潺流下,再無法好好言語,與他最交好的臣恩輕撫著少年背脊,將他二人心聲道出,“自是舍得,無怨無悔。”
“就是!貶為凡人就什麼也不記得,誰還知道哪個寶貴,哪個不寶貴。”白龍兄弟中就數弟弟口氣最衝,覺得長老這句警言根本是廢話,瞥他們一眼,不再言語。
是以,最喜家庭和睦的桃花仙子重生後不過數年,落得家破人亡,生性清高的白鷺護使則墮入風塵,為世間最卑賤之位……這一切皆是當初答應交換的條件之一。
這場試煉,又何止是對常笙一人?
隻要入這凡世,就連自己在內,一個一個,都逃脫不了。
“……聽夠了嗎?聽夠了就給我出來!”
麵前夾風飛來一物,竟是常笙喝空了的酒壺,我撩袖信手撥開,隻看得樹上的那人愣頭愣腦,一頭自上栽下。
飛身前去將她接住,還未落穩,冷不防喉間有冰涼匕首相抵,垂眸看去,常笙哪裏有半點醉酒的樣子,分明是設計誘我現身。
冷冷僵持半晌後,她卻放棄般的抽回了手。
“殺了你,又有何用?”她從我懷裏掙了出去,身體癱軟的摔在草地上,無力呢喃,“你也是聽令而來,殺了你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聽她自言自語才知道,她跟從前真的不一樣了。
以前的少主,隻怕錯殺一萬,也不會放過一個。
“玩也玩不過你們,鬥也鬥不過你們,要怎麼做你們說了算……我還能怎麼的?”
懵然睜大眼,她竟是說出了和從前一樣的話,隻是以前那時調侃居多,如今卻滿心無奈,她何時變得如此軟弱?若真如此,接下來未完的事情,該要怎麼辦?
我站起身來,冷冷的說,“莫說你不想繼續報恩一事,難道不曾感到,自那夜你同史朗說再也不管報恩一事開始,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了麼?”
“嗬嗬嗬……”笙兒伏在草地上,無力的笑,“就說你們可能那麼好心,料想這病與你們是脫不了幹係的。”
“此非病也。一早你身上便有咒相,但凡你想脫離原定宿命、逆天行之,就會遭反噬。如今你這身體,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不是麼?我勸你想想清楚。”
笙兒擺擺手,坦誠道,“……爛命一條,自管拿去,不用找零了。”
臨到這時還有心情說笑,可這話怎麼聽,怎麼都像是極認真的。
她竟然起了輕生的念頭。
見我不語,又道,“……我荒魂重生,心無大誌,無怨無悔,惟願悉心相伴,換白頭到老。原來竟是這般,都不可以?活與不活,又有何區別?”
離笙兒出走已有三月之久,承恩將閣中事務交與手下,應史朗要求搬去府中與他同住。
已到落葉之季,史朗肚腹顯而易見,平日兩個人時時相伴,為的不過是解相思之苦。
我知道他們一直在商榷,也從未放棄將笙兒尋回一事,隻是史朗有了身孕,恐怕一年時間內出行都不方便,因此這事便落到承恩身上。
可人海茫茫,自她一走,又能上何處去尋。
這日到了休息時辰,史朗淺笑送承恩離開,承恩那邊剛走,少年麵上的笑意便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