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小道,墨雲閉月。有一白衣男子徒步而行,此時此地,膽小者不敢至,而此人卻不急著趕路,悠哉遊哉,如若趕集,一點不急。

次日,白衣人出現在姑蘇城內最有名的酒樓“得月樓”,這得月樓雖不比黃鶴樓般麵江而建氣勢磅礴,卻也是鳥語花香楊柳入水琴聲陣陣,好一番江南柔景。

桌上是此店最有名的鬆鼠桂魚,小壇女兒紅及幾道清淡小菜。白衣人隻是喝酒並不吃菜,鬆鼠桂魚上的紅色勾芡還在桂魚背上往盤子裏淌,他想起昨晚在姑蘇城外密林裏刺死的兩個殺手中的一個用手捂著咽喉時從指間流淌出來的血,濃膩地如同這紅色勾芡,他皺了皺眉,低頭飲酒不去看這桂魚。

時光已至晌午,店內人頭躥動卻不喧嘩吵鬧,隻是小聲言語,有紙扇輕舞之音,遇相熟之人隻是微笑作揖略微寒蟬便各自歸桌,北方出豪俠江南多文士,此言非虛,尤其是這姑蘇,自古便是地靈人傑,文人騷客數不勝數,文豪巨匠亦是不勝枚舉。也許是多近文士而赤罷,便連這店小二舉手投足間也有了幾分江南墨客之風采,全不象別處小二般卑躬屈膝。

正在此時,一聲大吼打破了這原本平靜的小樓,白衣人皺了皺眉,別過頭看清楚哪個粗莽的家夥,如此不解風情。

隻看那靠窗邊剛坐下一高如寶塔壯如牛麵如鍋灰落腮胡的男子。年歲倒也不大,頂多兒立之年,興許還不到,隻是因他長相凶惡看重了年歲也是不定的。

大漢道:“小二,兩斤燒刀子再切點魯牛肉,炒幾個小菜。”聲如洪鍾。

“客官,小店沒有燒刀子,女兒紅或竹葉青可以嗎?”小二滿臉驚恐眼中卻有不屑。

“個老子的,這江南竟是些淡出鳥來的酒,喝上個三天三夜也醉不了人,灌涼水似的,到喉嚨裏連發熱都沒有,比不得燒刀子,卻要賣幾兩銀子一壇,他奶奶的,能買十大壇子燒刀子酒了。”大漢叫嚷著。

“給俺來兩壇那個啥女兒紅吧!”大漢又道。

“好勒,客官,您稍等,酒菜說話就到”小二並不恭腰,轉身離去。

所有客人都投去異樣目光,白衣人想,這大漢倒是個爽直之人。

席間此漢又添了兩壇子女兒紅一壇子竹葉青,四斤牛肉一整隻白斬雞,吃相與發出之聲響使得其它客人無不頭扇齊搖,他們平日裏飲酒做詩,最多便是詞賦酒令,其中文雅可想而知,今日見此陣仗,哪能不側目屈眉呢!

就幾盞茶工夫,風卷殘雲,一桌酒菜便被大漢收拾了,他抹了抹嘴道:“娘的,酒雖然不夠勁淡到出鳥,菜倒不錯,比俺們那的菜強多了,要能多放些辣子少摻些糖就更好了。小二,結帳!”

摸了摸腰間又掏了掏胸前,大漢緊張了起來,全身摸拍,原本墨黑的臉上又夾雜了紅色,如同紅燒了的蹄膀。豆大的汗珠從發根一路流過額頭眉毛眼睛嘴唇直至下巴,在下齶停留片刻便落地上。

“好啊!原來是個吃霸王食的,走!隨我到衙門見官去!掌櫃的,有個吃白食的!”小二叫喊著。

“直娘賊,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會賴你頓飯錢,隻是錢袋不見了,可能被小賊剪去了。”大漢道。

“你一進這店們我就瞅你象個吃白食的,你別找借口,隨我去衙門。”小二叫喚著,卻也不敢去拉住大漢,隻隔著半丈遠說話。

“算了,這朋友的帳算我的罷,興許真被小賊剪了,別難為他。”白衣人遠遠坐著,說話很小聲,卻每個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眾人移目,見是一書生模樣的年弱者,眾文士目露愧色,自覺熟讀聖賢之書,早晚默念聖人教誨,今日卻因大漢相貌品行而小糈,全不記得聖人之教,實是不該。

白衣青年見眾人目中愧色倒也敬佩,不愧是江南之地,若是它處,必被視為傻子,全是取笑聲色。畢竟是文蘊深厚無數年受夫子聖人教誨的文化積澱的所在啊!

大漢側目看了一眼,轉過燒紅烙鐵般的臉大步離去。

“連聲謝謝都不說,真是個粗漢”小二低咕著。

“不道謝亦要抱拳作揖才是,竟如此無禮”一些文士食客低聲言。

白衣人並不介意,依然喝著酒。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白衣人聽著不遠處寒山寺傳來的鍾鳴想起前人之作,看著窗外滿眼春色,很難體會詩人當時的悲涼與無奈。

得月樓對街是同福客棧,店名雖多了些俗氣少了點雅趣,客棧倒是典型的具有江南特色的處所,安靜,幹淨,平和而安詳,如這姑蘇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