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冰輪如鏡,小鎮上清光如畫,一片安詳。
小鎮雖然不大,但就附近數十裏而言,算是一個較為像樣的市鎮,居民多為莊稼漢、獵戶、販夫等,雖然較為貧寒,但淳樸安詳。
誰會料到這地方忽然之間變得殺氣騰騰?
這天本是小鎮每月一度趕集的日子,但此刻已經入夜,大部分攤販已收攤,跟在絡繹返家的隊伍裏,分別鞭著驢子吆喝著馬匹,趁道上還不太荒涼趕回鄰近更小的村落去。隻剩下十七、八家本來就原屬這小鎮的攤販,點起油燈,聊著掌故,不時省起自己是在賣東西,才特別起勁的叫賣幾聲。
卷起袖子或翹起二郎腿抽煙杆子聊東家長、西家短的,賣的不外是皮貨、鮮果、蜜餞、瓷器、臘肉和女人家用的粉妝香盒等,當然還有不少獵戶扛出門來兜售的貂毛、虎皮等貨色。
攤販們辛苦了一天,抽著煙絲,話匣子一打開,聊個沒完,也不在乎貨物能再賣出多少。
隻有一對又老又駝的啞巴夫婦,無法講話,但他們也用手勢傳情達意,在兩人洋溢著安份平靜而布滿皺紋的臉容裏,比會講話的人不時爆出連串粗話還自得其樂。
卻在這時,一輪快馬如密鼓一樣,由遠而近,打碎了小鎮的平靜。
攤販們和街上的鄉民麵麵相覷,顧盼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二十餘匹快馬,已風卷殘雲般的簇擁而進小鎮。
在鐵騎迎風急嘶下,大部份的攤子,都被打翻,眾人走避不迭,驚惶退避,一時間,小鎮中沙塵激揚,雞飛狗走,一個幼髻小孩,正在玩著陀螺,回避不及,叭地仆倒,眼看一匹健馬就要把他踐踏於蹄下。
這時其中一匹快馬上,“嗖”地飛出一條纖巧的影子,像箭一般急射到地,抄起小孩,又像燕子巧穿簾一般飛回馬背上。
鄉民隻覺眼前一花,那小孩的胖姐姐正見小弟要遭不幸,不禁掩目淒叫:“三毛、三毛!”睜眼時馬蹄下沒有血肉淋漓,小孩已不見。
小孩好端端的在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一個女子的懷裏。
那小孩隻五歲,嚇得忘記了哭,烏溜溜的一雙大眼,正往上望,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隻知道自己忽然會飛,飛到一個好舒服的懷抱裏。
那小孩子是在一個女子的懷裏。
鄉民都張大了口,不知如何是好,他們既沒有見過這樣飛來飛去的人物,也沒見過這樣美麗的仙女。
這個女子穿萼紫色綢亮勁裝,披翠綠色娑羅雲肩,羅襪珠履,美得像煙花乍亮的金線流采一般,不是仙子是什麼?
鄉民都不敢多看,怕褻瀆了仙女下凡。
那女子卻說話了:“你們怎麼這樣不小心,踩死了人怎麼辦?”
她的聲音如山穀黃鶯,十分清脆好聽,但有一種刁蠻嬌憨之氣。
那二十餘匹健馬,都齊整地排在兩匹矯馬之後,這兩匹驃馬,全身墨黑,比後麵的健馬都高壯一個頭。
馬上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虎麵豹頭,金睛金瞳,須發蝟張,形似山魑,十分威壯。
女的身著薄如蟬翼的輕紗,腰圍粉紅色蓮花短裙,坐在馬上,自有一種豔媚入骨的少婦風姿。
那女子正是對這一男一女發話。
那對男女分別怔了一怔,男的打個哈哈笑道:“溫女俠,你是來抓強盜的,還是來布施行善的?”
那少婦也妖冶的笑著道:“今夜我們是來抓罪無可逭的惡賊,自然要用非常手段,這些無知鄉人說不定都是他的爪牙黨羽,那賊子劫到金銀,就往他們身上塞,這些人自然為他效命了,踩死一兩個,意在立威,有什麼要緊?”
那女子秀眉一蹙,看了看懷抱裏的孩子,道,“不會吧……”
男的沒好氣的說;“溫女俠,你出道不久,江湖閱曆尚淺,別把大家的正經事兒搞砸了。”
說著揚聲呼喝:“‘俠義堂’門人聽喻:清理場地,布陣包圍,遇有阻擋,殺無赦!”
二十快騎上的彪悍漢子,翻身下馬,有些抽出利刃,埋伏四周,有些潛匿樹上,張弩搭箭,一觸即發,其餘的漢子,將呆如木雞的鄉民,趕豬回欄一般踢打著吆喝著趕回屋裏去。
前後不過傾刻,場地已清理出來。
那女子也把小孩,交回給那肥姐姐,教她帶回屋裏去。
虎麵豹頭的大漢躍下來,揚聲道:“聽著,我們是武林大俠,代表江湖正義,前來捉拿惡盜沈虎禪,誰要是通風報訊,發出一點聲響,格殺勿論!”
說到這裏,一腳蹬去,一隻又老又癱的老狗,無力走避,登時“汪”地一聲,頭殼被踏破而死。
那女子忍不住在後加了一句道:“殺狗的是大俠魯山陰!”
魯山陰臉色一變,卻不發作,道:“我們是‘俠義堂’的人,特來為鄉裏鋤奸除害的!”他的聲音響若洪鍾,小鎮裏二三十家人口聚居,竟無人不震得耳朵嗚嗚作響,繈褓裏的小孩以為雷公劈打,惡人來了,張嘴要哭,都給大人戰戰兢兢的掩住了口,有孩子的人家裏是故響起來小動物怕冷時候一般的低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