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戶戶的大人,都在破板隙縫裏恐懼的張望,有的正後悔自己為何不把攤子上的貨物早早收拾,以致血本無歸。
魯山陰語音一落,那少婦用一種微微沙嘎的甜膩音接道:“魯大俠,除了‘俠義堂’的人,除奸的可還有我丁五姑。”
魯山陰冷笑了一聲,道:“少不了你的,待會要是你殺得了那惡盜,自然是你的功勞!”
丁五姑媚笑道:“隻怕是搶了俠義堂的大功!”
魯山陰道:“你搶得了,盡管搶去。”
隨後又大聲道:“你們每家每戶,都要點燈,誰出聲張揚,誰就是賊黨!我們是為民除害,擒拿惡盜,俠義堂作風,一向如此!”
這時一聲少女驚呼,傳入耳中。
魯山陰整個人跳了起來,喝道:“什麼事?”
他後麵一名手下強笑道:“沒事沒事。”
原來那手下見那位肥姐姐抱回小童,遲走一些,他趁沒人,便上下其手摸一把,沒料肥姐姐一聲呼叫,他腆著臉隻有涎笑。
魯山陰還是不明白:“沒事又叫?”
那手下尷尬的指指那匆匆而去的肥女子:“不是我叫,是她叫。”
魯山陰瞪了他一眼:“諒你也叫不出這等聲音來!”
那手下唯唯諾諾道:“是、是……”情知師兄弟們嗤笑,尷尬地退了下去。
這時家家戶戶,各自點了油燈,卻栓上了窗口門戶,黃昏昏的燈光自板隙一絲絲的滲了出來,門窗緊密,像在躲避煞星災害一般。
魯山陰煩惡地道:“這些野人,怎麼這樣愚騃,關起大門,像吊喪似的,隻怕沈虎禪有所警惕。”
那女子忍不住說:“慢著!我們這樣不是……不是有欠光明正大嗎?”
丁五姑笑得花枝亂顫,一隻柔荑搭在少女肩上,仿佛不這樣就會笑斷了腰肢:“對付奸惡小人,自要非常手段,難道還端茶敬酒,跟他說我們恭候指教嗎?”
那女子說,“我們本來不是說好當麵活捉嗎?”
丁五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江湖風波,險惡詭譎,變化多端,溫女俠實在是……哎,真要笑斷我的腰了。”
那女子看看丁五姑的粗腰,實在不明白如何才能將這酒桶一般的腰笑折。
丁五姑隨而向魯山陰道:“山居宜早眠,沈虎禪當不虞有詐,隻是這些攤子,空晃在那裏……”
魯山陰截道:“四周陷井,由俠義堂的人負責,但近身埋伏,則是由門大捕頭負責。”
丁五姑微有沉思之色,望了望月色、道:“奇怪,門大捕頭和郝老怪怎麼還不來……”
突聽一人冷笑道:“就算門大綸和郝不喜不來,憑我們‘俠義堂東西雙絕’加上青螺峪丁五姑和小寒山燕溫女俠,還怕拿不下那惡賊的狗腦袋麼!?”
這聲音與魯山陰恰如其反,陰聲細氣,如蚊蠅低微,但字字清晰可聞,丁五姑隻覺後頸如被人吹了一口陰風,回過首來,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到一個身著黃麻布長袍的中年人、生著三綹黃須,麵如紙白,臉上似笑非笑,表情永遠一樣。
魯山陰一見,哇哈一聲,笑了出來:“我說就算別人不來,我的拜把子徐兄弟定然不爽約的!”
丁五姑心知來人便是魯山陰的拜把兄弟徐赤水。
“俠義堂”近年崛起江湖,東支由“五雷天心”魯山陰掌管,西支則由“無音神雷”徐赤水主理,這兩大高手,都非同小可。
徐赤水陰森森地道,“我就說了,對付那小毛賊,用不著閑人來,沈虎禪那賊頭充其量不過有一個病弱書生方恨少臂助,有何可畏?簡直是蜻蜓撼樹,殺雞焉用牛刀?雷大先生還為他傳下了‘神火令’,實在小題大作了。”
丁五姑呢聲反問了一句:“怎麼?徐二俠覺得雷大先生下錯令了麼?”
徐赤水雖自負不凡,心高氣傲,但一聽仍是嚇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是,我可沒這樣說過……我們此番來拿沈虎禪那惡賊,也隻是替雷大先生出口惡氣而已。”
魯山陰也忙接道:“這個自然,二弟和我,對雷大先生都仰之彌高,心服口服,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我們怎敢胡說。”
那女子眨著眼睛問了一句,“要不德高望重,你們就胡說不忌了?”
魯山陰和徐赤水臉色都沉了一沉,就在這時,夜色裏傳來獵獵衣袂破空之聲。
魯山陰變色道,“來了。”
徐赤水第二個說話,已看清來勢:“不是。”
丁五姑第三個接話,已望清來人:“是門捕頭和郝老怪。”
來人一共三十餘人,迅速掩近,其中半餘是衙役差捕打扮,另外一半,則是披風大掛,一臉精悍之色,一看便知是久經戰陣的好手。
前麵二人,其中一具是瘦骨嶙峋的清矍老者,猿臂鳶肩,兩道白眉,下垂及頰,但下巴光禿禿,額頂也是光禿禿的,相映成趣。
他們疾行而來,看似飄浮在半空,足跟不需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