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羽敬握刀的手卻穩如磐石,但卻不能使心頭狂跳慢下來:“看來,我是低估了你。”
沈虎禪道:“你是低估了我。”
公羽敬問:“你沒有中掌?”凡是挨了“修羅掌”,絕對不可能有再戰之能力。
“修羅掌確是厲害非凡,不過,我是故意挨這一掌,情形自當別論。”
公羽敬道:“哦。”他是在等沈虎禪說下去。
“這件事,有人在陷害我。我跟青帝雖非師徒,但在五年前,卻見過他一次,對他很是心儀。我沒有殺他,我也在奇怪他為什麼要在死前留下‘找沈虎禪’四個字。我聽得你誣賴我是青帝舊徒,更使我決心把這件事追查下去。
他笑了笑,道:“要探查此事真像,最好的方法,是讓別人當我死活都一樣,沒有戒心,所以,我決心挨這一掌。”
公羽敬冷冷地道,“不過,修羅掌掌力摧肝裂肺,你吃了這一掌,隻怕也不是好玩的吧?”
沈虎禪笑道:“一點也不好玩。不過,你給薛神捕以‘金光藍手’傷了腋下重穴,不能施展‘大力金剛神法’,一樣不是好玩的。”
公羽敬沉下了臉。
沈虎禪忽道:“我現在是占了點上風。”
公羽敬冷然道:“你未必殺得了我。”
沈虎禪道:“我這一刀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傷得了你,你回身這一刀,至多隻有兩成希望。”
他忽然收刀而立,道:“我這樣縱贏了你,也勝之下武。”
“我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
公羽敬開始也不敢相信會有這樣子的便宜事,所以他並沒有立即回過身來。
及至他終於回身過來,沈虎禪並沒有出手,他才道:“人總要做一些自己會後悔的事。”
公羽敬冷笑,“不過,你不會後悔很久的,你已經沒有機會再後悔了。”
公羽敬舉起了長刀,刀尖向著沈虎禪。
沈虎禪的刀橫持,刀仍不出鞘。
公羽敬獰笑道:“我勸你還是拔刀吧,絕滅刀可不是修羅掌、能夠硬挺的。”
沈虎禪道:“讓我挺挺看再說。”
公羽敬大喝一聲:“看刀!”一刀劈下,驟然之間,刀鋒改向,斬向溫柔!
溫柔猝不及防,無法閃躲。
眼看一刀命中,“噹”的一聲,沈虎禪的連鞘刀,搶架在公羽敬刀鋒下。
沈虎禪接過這一刀,步法已經亂了。
公羽敬即刻回刀,飛斬沈虎禪!
沈虎禪居然能回刀架住,身法詭異,令公羽敬大為吃驚。
但這一刀之力,仍將沈虎禪震得倒飛丈餘,背脊“砰”地撞在銅棺上!
公羽敬提刀逼近。
溫柔、方恨少、唐寶牛三人一齊撲前,公羽敬一刀旋斬,刀風將三人掃跌出去,再一刀當頭向沈虎禪斬落!
不過逼退三人緩得一緩的刹那之間,沈虎禪又站了起來,硬架住這一刀。
這時,仍是勢均力敵的形勢。
沈虎禪雖被逼退至棺柩前,但刀仍未出鞘,公羽敬處處搶攻,但未奏效。
就在這時,公羽敬猛然有了一個決定。
同時間沈虎禪已搶得主動,一刀反劈過去!
這一刀之威,除了公羽敬的“絕滅刀”能否架住?
但是公羽敬居然回斬了一刀。
在這種情形之下,雙方搶攻,隻造成一種結果:同歸於盡!
可是公羽敬仍能夠封架。
他是力圖運一些殘餘的“大力金剛神法”,以右臂來擋格。
“卜”地一聲,公羽敬的臂骨斷折。
但公羽敬的刀眼看就要斬入沈虎禪的脖子裏!
沈虎禪驟然坐倒,刀落空,刀勢緊接下沉,要把握機會斬殺沈虎禪!
這刹那間,沈虎禪跌倒上望,公羽敬沉刀下瞰,兩對眼睛發出了刀鋒尖交擊般星花飛散,死生存亡,全在瞬間!
公羽敬犧牲一條胳臂,自是非要把沈虎禪斬殺不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疾逝裏、公羽敬的眼光,忽然凝在沈虎禪背後,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
——是驚惶、是恐懼、是哀告、是不信,不可思議而又難以宣言的眼神……
這時,“叮”地一聲,沈虎禪刀已出鞘。
刀已沒人公羽敬腹中,穿過胸膛,在背肩上凸露出一截尖刃來。
突出來的尖刃青森而不沾血,這時刀鞘仍嵌在公羽敬的左臂膀上。
“颼”地一聲,沈虎禪收刀。
刀回到鞘中,誰都不曾看清楚他的刀。
連公羽敬也未曾看見。
他瞪著目,張著口,十指箕張,臉肌扭曲著驚駭與荒誕,倒不是因為震訝於自己為何竟死在沈虎禪刀下,而是神魄欲飛於沈虎禪背後出現的那人。
沈虎禪背後是棺材。
人,就自棺材中升起。
公羽敬啞嘶倒地。
沈虎禪回過身去,就看見棺材裏緩緩立起的人。
這棺廓是用來停放東天青帝任古書的屍體的,現在自棺中站起的當然也是“東天青帝”任古書。
隻聽任古書歎道:“絕滅刀,到頭來,絕滅了他自己。”
他微笑著瀏覽一下人人看他的表情:“怎麼?見到鬼了麼?”
方恨少好久才能舒一口氣:“子不語怪力亂神,你不是鬼,你隻是死了的人複活而已。”
唐寶牛喃喃地道:“媽呀!”
任古書笑道:“你叫我?”
唐寶牛道:“一個人被剖腔裂腹死了多日還在你麵前問你話,叫他什麼都一樣。”
任古書笑道:“我其實未死。”
沈虎禪一直看著他的“傷口”,終於道:“你也沒有傷口。”
任古書道:“這道淒慘的刀口,實在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上去的,看來算是有點像。”
方恨少忍不住道:“何止像。”
唐寶牛道:“簡直是真的一樣。”
任古書笑道:“這樣的傷口,隻有一人製造得出來。”
沈虎禪試探著問:“‘神判’祖浮沉?”
任古書道:“聰明。”
沈虎禪道:“真要是聰明,就不會被人騙到現在。”
任古書笑道,“聰明人小事被人騙,大事裝胡塗,才是真聰明。”
沈虎禪道:“所以,我沒有斫你一刀,公羽敬也沒有斫你一刀,你是自己斫自己一刀。”
任古書撫髯笑道:“我也沒有斫自己一刀,而是請祖浮沉替我畫了一道刀口上去。”
沈虎禪道:“他是各種傷口的‘神判’,自然能勝任。”
任古書微笑道:“何況,近斯我也精於藥物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