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笙忍了忍,終究沒說。
此時皇王朝還是冷兵器時代,一旦她將超越時代的火器推廣,難免會破壞王朝和年代的平衡,揠苗助長對於曆史的發展並不見得有利。
跑了好一會,天色已漸暗。
撐著牆壁又休息了一會,景笙見沈墨還站在一旁,似乎是等著她。
這才突然想起:“不好,我家侍女還在那書坊旁邊……”
沈墨笑笑搖頭,溫言道:“不用擔心,方才我和友人在大街上閑逛,正是嶺兒小姐叫住讓我去救你的。我們約好了一會在城外鳳儀亭見麵,一同去吧。”
景笙直起腰,突然抱拳對沈墨道:“沈公子已經是第三次為在下解圍了,實在感激。”
沈墨摸摸鼻子,輕笑:“景小姐是想讓我覺得無地自容麼?其實三次都隻是我多管閑事罷了。對了,上回之事我還要代小秋道歉,他性格一向如此,但實際並無惡意。”
沈墨的眸子湛星般澄透,清澈見底。
離得近了,衣衫上淡淡清香飄來,空穀幽然,幾能醉人。
景笙也笑了:“我沒有在意。既然如此,那快走吧,恐怕她們要等急了。”
趕到鳳儀亭時,早已有人在那等候。
嶺兒一身青衣飛奔而來,撲住景笙:“小姐,我可擔心死你了。”
不遠處,華服搖扇的小姐帶著侍女也自亭中走來,頭上的釵環去了大半,衣著也有些狼狽,笑容燦爛,正是剛才那位引開戴藝注意的小姐。
景笙衝嶺兒笑笑,對那位小姐道:“多謝王小姐相助。”
華服小姐折扇一收,露出古怪表情看著景笙:“你還真當我叫王百萬啊?”轉頭對著景笙身後的沈墨道:“沈小姐,你看,這會我可是虧大了,你怎麼賠我?”
這會輪到景笙麵露古怪之色了。
沈小姐?
回頭看去,才留意沈墨今日穿的墨色長衫是開著右衽的。
皇王朝的男裝女裝平日均是長袍長褲,裙裝隻有典禮或者重要儀式上女子才會穿,所以唯一差別便是前襟,男子開左衽,女子開右衽。
沈墨今年最多不過十七八,尚是少年時,但景笙怎麼看都是標準的男子模樣,不會聯想到偽娘之流,轉念又一想到女尊世界淩亂的審美標準性別定義,景笙暗自苦笑,前世留給她的習慣和思維定式看來再想轉變是不大可能了。
沈墨漫步走來,道:“既然是我麻煩了寧小姐,在下認罰。”
“那好。”這位寧小姐露齒一笑,閃亮逼人,“你不是說你會琴麼,那就彈一曲好了。父親非說那都是靡靡之音,學來無用,徒徒浪費時間,我卻偏偏想學。”
“可是現在並無琴器……”
寧小姐丟了一張銀票塞到侍女手裏,邊推搡邊道:“小玉,給你一炷香時間速度去買琴,遲多久回去罰你默多少遍《君子誡》……”
“小姐,那不是你的功課,哎呦……”侍女哀怨的看了一眼剛踹她一腳的寧小姐,飛速狂奔消失。
沈墨仍舊笑著,司空見慣模樣。
嶺兒在景笙身後,暗自嘀咕:“幸好我家小姐不這樣……”
景笙聽見,不覺有些失笑。
那位寧小姐已經湊了過來,眼睛星星亮看著她:“你是誰家小姐?這份氣度,該是大家小姐吧,怎麼這麼麵生?”
“在下景笙,是……”
“啊,難不成就是你要娶四……晉王世子?”寧小姐重又搖起折扇,眼神同情。
景笙很想翻個白眼,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歎了口氣道:“這種事在下做不得主,但我敢肯定不論世子還是我都並不想結這門親……景笙一向胸無大誌,也沒想過攀龍附鳳,心願不過是買一兩間宅院,手持書卷臥躺於椅,書香花香,春風拂麵,有個相愛之人作陪……”
“果然很沒誌氣。”寧小姐搖頭遠目道,“本小姐的誌向是做個富甲一方的大紳,每日燕窩魚翅鮑魚海參,府裏歌舞升平樂聲不絕,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閑來無事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話說起來,王百萬這個化名倒也不錯啊,大俗即大雅嘛……”
景笙汗顏,確實比她有理想……
“對了,小沈你呢?”
沈墨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方才笑道:“我的誌向定然也不如寧小姐……”笑意漸漸褪去,沈墨抬起頭,那雙剔透的眼眸裏倒映著鳳儀亭外起伏的山丘,一直到沒有邊際的遠處,蒼涼而遼遠,“我的誌向就隻是能從軍報國,守衛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吧。”
聲音漸漸淡去,隨著風聲散落塵世。
多麼美好的理想,在人生最初的時刻,那些願望支持著我們走了太多的路,然而,漸行漸遠,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過時,那些事,你還能記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