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我並不敢興趣,但母親囑托之事我總不想違逆。
這其實是件很矛盾的事情,我仍然不喜歡我的母親,卻開始對她的命令心悅臣服起來。
回到鳳儀亭,我起初真的隻是想尋一處僻靜之所,倒沒想過在哪裏遇上什麼人,能遇上寧嵐也隻能說機緣巧合。
寧嵐是什麼人,其實第一次見我就已經隱隱有些猜測,那時我正在練劍,剛剛做了起手式挽起劍花,就聽見她的掌聲驟起,她說我的劍好,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看著我,並沒有平常女兒家看見男子時略有羞赧的模樣又或者是目光猥瑣的模樣,她的視線從頭至尾坦坦蕩蕩,沒有丁點遮掩。
可是,也許是天生的直覺,盡管她做事磊落坦蕩,性格爽朗,卻總透出些許讓我看不透的東西。
她是女子中的異類,卻不是我所欣賞的異類。
我不喜歡太過複雜的事情,一直如此。
但或許是太寂寞,寧嵐的刻意接近我沒有拒絕、
後來想想,那時的沒有拒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並沒有傾心之人,便也無所謂了。
即便如我也未能免俗,我曾想過,若我喜歡,會是什麼樣的女子,母親那樣的還是如其他男子那般傾慕於世家小姐,但我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景笙這樣的女子。
初見,她顯得迂腐而文弱,甚至容貌較女子來說也過於清秀。
但是,隻下一次見麵,我就發現,她有一雙極為剔透明澈的眸子,不笑間亦帶三分笑意,顯得溫婉,她用這雙眸子不動聲色的窺探這個世界,自己卻像是抽身世外的局外人。
她在藏拙。
其實這並不意外,晉王給自己的愛子挑選的妻主,總不能真的是草包一個。
隻是……莫名的,我感到好奇。
不論是她在賞花會上那仍有保留卻極其清逸的字跡,還是一品樓上隨風作響的一行黑字。
她的作為,即便藏拙也從沒做過偽裝。
也因此,我在看見她被戴家小姐責難時,會忍不住出手相助。
攜手奔跑的距離不算短,清風拂麵,長長的距離卻又像是一瞬。
我帶她去了鳳儀亭,寧嵐作陪,我彈琴,她吹笛,那笛吹得極好,我至今難忘。
此後,三個人的組合就像是漸漸成形。
練劍看書之餘,和她們一起翻越牆頭,品評美食又或是在鳳儀亭裏對酒當歌,大放厥詞,我知道,男兒家不該如此,但我卻已經做不回閨閣裏的矜持男兒家。
寧嵐喜歡我,這點我能很清楚的感覺到,然而,景笙我卻一直無法判斷。
她的人和她的作風一樣,淺淡如水,又極富韌性,我們之間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在書庫裏朝夕相對,也隻是各自忙碌。
其實我很喜歡和她一起安靜的呆在書庫裏,然而卻總覺得少了什麼。
她看了很多書,並不像其他女兒家借著看書之名行其他的目的,她的確是很認真的在看,甚至有時還會廢寢忘食,她告辭之後,我忍不住拿了她看過的書讀,那些書的內容不一而足,雜亂而無規律,景笙卻都看得津津有味,她甚至記得每本書擺放的位置。
我在整理書,心思卻逐漸不在上麵。
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對景笙的感情,然而,事後想起,也許是那感情實在太過簡單也來的太過平淡,所以我未曾留意。
書中說男子遇上心儀的女子,會驟然臉上浮起紅暈,心如鹿撞,不敢看去,我卻統統沒有。
唯一能沾得上邊的大約也隻有那次送傘,景笙借了書從我府上書庫離開。
沒一會,天上飄起淅瀝瀝的雨水,我幾乎沒有怎麼思考就帶著傘走了出去。
景笙走的不快,我很快就追上了她。
她沒有帶傘,也沒有躲雨,紮起褲腳,抬著手背任由雨水滴落,難得孩子氣的臉上掛著純然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