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那個旁聽生的消息,是在幾天後的一個中午。
教《金融法規》的老師問旁邊一起吃飯的同伴:“李老師,你的《會計學》開始上課了吧,有沒有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旁聽生去聽?”
“呀,有啊,你的課他也去旁聽了嗎?瞧這後門走的,高中都沒上過,聽的懂嗎?也不管人孩子能不能學進去。”
方璞也坐在旁邊,立刻想到了那個年輕人。見對話的兩人拿目光問自己,便接口說:“是叫張國強吧,最先上的就是我的課。第一節課沒作業,還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懂。”
“這下齊了,”張老師扒拉著盤子裏的菜說:“我問過其他老師了,除了數學和英語,這小子一共旁聽了八門課。金融專業本科的必修課全報遍了不說,還有一兩門是碩士生的課程。據說都是院長親自通知的任課老師。我們要麼就是遇到了個天才,要麼就是遇到了個笑話。”
美國一些大學為了鼓勵學生,對第五門以上的課程免收學費。一些自費留學生常常每學期多報一兩門功課,等於打了一份工。但一口氣報八門,即使是在美國也算是不多見的了。
方璞對那個木訥的小夥子印象不算好,但也並不特別差,感覺還挺懂禮貌的。此刻她開始對這個年輕人有了點興趣。
很明顯,旁聽生不會有學分,也不會有文憑。學習的唯一目的,就是單純的學習。這麼強的學習熱情呢從何而來呢?還真沒看出來那瘦小平凡的外表下,居然有著這麼與眾不同的能量。
方璞決定下節課留點作業,看看這個張國強到底是什麼程度,一口氣上八門功課憑的是底氣還是胡鬧。
作為第一個獲得紐約大學金融工程博士學位的歸國學者,方璞的母校為她組建了由她負責的國內第一個金融工程研究所。這使她成為了國內最年輕的學科帶頭人之一。
方璞感到身上的壓力從來就沒有輕過。
除了教學,她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科研上。畢竟國內還不具備美國那樣成熟的金融土壤和金融氛圍,金融意識和理念都有待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要想有點研究成果需要付出的努力是非常大的。
盡管方璞每年都參加一些世界性的高端學術會議,瀏覽尖端的專業刊物並偶爾發表文章,始終保持和前沿理論的密切接觸和聯係。但她仍然有很大的緊迫感。
首先在研究選題的突破上就遇到了困擾。幾乎所有能想到的課題,不是早就有人做了,就是有人早就做得更好。
醫學院的博士生在論文選題時會發現完全無從下手。關於人體的重要係統、重要組織、重要器官方麵的論文,早就鋪天蓋地窮盡極致。並且一篇比一篇有分量,水平也遠遠超過一個還沒畢業的博士生所能達到的高度,學術覆蓋的廣度,專業涉及的深度,絕非局外人所能夠想象。甚至連皮膚汗腺上的一個毛孔,都有無數論文從四麵八方輪番轟炸,抽繭拔絲,層層研究。
方璞目前麵臨的,也是類似的問題。
以敏銳的觸覺把握學術領域的脈動,探索並發現金融創新的思想和方法,尋找有價值有前景的課題方向,是方璞每天工作重點中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