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池。利貞台。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水麵上已無任何梨花殘瓣的影子。池水靜謐幽香如初。

利貞宮主站於高台之上,極目遠望。香池的那頭,是森森的綠樹與繁花,綠樹與繁花之後,則是安貞之國與西陵王朝交界的南屏山。

雅凝告訴她,她是從香池的水麵飄來,夾雜著大片大片的雪白。她也的確極愛梨花,但是,香池的那一邊······

南屏山本身雖不脯上山之路卻是極為陡峭。那是安貞之國與西陵王朝奠然屏障。是以,兩國雖是毗鄰,相交卻是極少。數百年來,也從未聽說山中有其他道路可以連接兩國。

香池中的水源自常年不化的南屏山山頂積雪。她從香池上遊飄來······找不到任何人際的線索,仿佛是從天而降一般。但是,她絕對不可能是從天而降。雅凝帶她入宮之時,她身上並無大傷,而且,還有一隻竹筏。

香池。竹筏。大片的梨花。還有那個經久不息的夢。夢中歡樂無邪的她,大片大片精致的梨花林,還有那個白衣男子。梨花林中似乎還有,隱隱的樂音。

“琴。”利貞宮主突然於利貞台上轉身。麵容絕美,神情冷靜不可抗拒。有風自水麵刮來,純白衣衫搖曳。似九天仙女,儀容端莊嚴厲,凡人不可侵犯。跟著她的四名侍女雖然已經漸漸習慣這般的美人,卻也忍不住有刹那的怔愣。

七弦古琴被恭恭敬敬的奉於利貞台。纖指輕觸琴弦,輕攏慢撚。叮叮咚咚琴音飄蕩。似美人珠翠落地,如原野清泉擊石。

大片大片的梨花林,嬌俏的女子,俊朗的男子,漸漸被鮮血染成的,紅色梨花······

琴上的手指越來越快,琴音越來越急。安靜唯美的畫麵似乎被一股極大的氣流吹亂,一切場麵動搖淩亂,想要盡力留住那名男子的麵容,卻終究漸漸模糊不見。

“砰。”琴音驟停。鮮紅的血珠自指尖溢出,如同冬日大雪之後打落的半片。水麵的風拂過臉頰,有輕微的涼意。半刻的時間,她的額頭竟然浮現微微細汗。

“琴是好琴,曲亦是妙曲。不過········似乎是太哀了些。這本不應該是悲傷的調子。”

利貞宮主看向台下,原本站立於岸邊的四個侍女前麵多了一名年輕男子。毫無修飾的銀灰色長袍攏在身上,更顯身長玉立。此人長了一副好的皮相。不過,利貞宮主見到他,卻並無歡喜欣賞之意。因為他是護法雪融的胞弟,先孝明宮主親封的公子,納源。

利貞宮主斂了衣袖走下台階,指尖上的血珠沾染於純白袖口,似是繡了一朵綻放的梅花,平白添了幾分嫵媚。

“納源見過宮主。”納源躬身行禮。利貞宮主並不答話,漸步走至跟前。“利貞不知道,原來納源公子也可以隨便來香池的。”利貞宮主與納源公子接觸並不多,納源於朝堂之上也不似其姐一般頂撞她。但是,她不喜歡他。因為,納源時時刻刻都在防備她。

這隻是一種感覺,可是她相信,自己的這種感覺沒有錯。

“護法於宮中沒有找到宮主。所以命納源來香池看看。宮主安危關係安貞之國命運,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利貞宮主嗤笑一聲,道:“護法的好意利貞心領了。不過這香池重地,納源公子還是少來為妙。以免讓他人疑心護法的衷心。”利貞宮主看向納源公子,問道:“本宮說得可對。納源公子?”

“是。是納源一時大意,著急宮主安危壞了規矩。還望宮主賜罪。”見利貞宮主並不答話,轉移話題問道:“宮主方才的曲子,可有名字?”

利貞宮主正要由侍女簇擁著離開,聽的他的問話,想都沒有想,立刻答道:“《梨花落》。”說完自己先愣住。這首曲子隻是她信手而彈,因著那個常常出現的夢,因著夢中那個一直沒有看清麵容的男子。她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甚至不知道,這首曲子具體由哪些音符組成。可是,她就是可以彈出來,她就是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梨花落》。沒有原因,她就是知道。

眼睛再次望向森森綠樹與繁花之後,長長久久的望著。眼前的情景漸漸模糊,她似乎又看到那片重重梨花林。林中沒有女子,也沒有男子。隻有梨花不斷的從樹上飄落。

隱隱有一個男子的聲音穿過重重梨花林飄蕩而來。那是在呼喚一個名字,那個名字似乎是,茜兒。

茜兒。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