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錦蹲在我的跟前,輕輕地握住了我冰涼的手,擔心道:“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我木然地搖頭,任由香錦握住的手上沾滿她的淚水。
“娘娘,人死不能複生,你要忘記那些過往。你要為腹中的孩子考慮,孩子是娘娘這一聲的期盼。”
香錦的話仿佛隔了幾重天,遙遠而飄渺。我的目光,隻是靜靜凝在了棲鳳宮外雪白的三生花上。
時近黃昏,一個帶劍男子緩步走進了棲鳳宮。隨風而來的氣息以及沉沉的腳步聲,讓我不抬眼,便也能猜出他是誰。
鳳榻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本書籍。我清楚地記得,每次看書,都是由螢兒為我從書架上取下。
她總是會帶著無比欽佩的語氣說著:“我看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娘娘更喜歡看書的了。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看此後得改動一句。”
聽她如此說,我便不由自主地笑:“你倒說說看要改哪一句?”
“嗯。”螢兒俏皮一笑,故意搖頭晃腦學起教書先生的樣子一邊踱步一邊道:“以後就改成書中自有俊夫婿。”
看著她搖頭晃腦的樣子,我不禁故意調侃她道:“知道如此,本宮就勸你從此好好讀書,否則你的俊夫婿從何處來?”
螢兒被我說的一窘,俏臉緋紅,不好意思地一跺腳便跑出棲鳳宮。
關於螢兒的往事樁樁件件洶湧而來,隻是如今,螢兒你到底在哪裏?
“嗖”的一聲,桌上的書籍被利劍挑起。接著幾道淩厲的劍光朝著書籍一通亂刺,書頁好似垂死的蝴蝶,撲頭蓋臉的漫天飛下。
我沒有出聲,隻是透過紛紛落下的紙片定定的看著他。
他臉龐剛毅,濃眉入鬢,目光犀利而深沉。
他注視我良久,最終還是開了口:“我隻是想問娘娘,螢兒她在哪裏?”
我搖了搖頭,手抖了一下,連同我原本以為空洞的心。
半新不舊的玄色衣裳,一張黯然的臉在殿內分外的明顯。他低啞的嗓音帶著幾分悸痛,字字敲擊在我的心坎。
“螢兒已經很久不見了,娘娘失蹤了多久螢兒就失蹤了多久。如今娘娘回來了,可是螢兒還不見蹤影。末將想,娘娘總該問一問關於螢兒的下落。可今天看皇後對螢兒的失蹤竟然波瀾不驚,令末將太失望了。”
我空洞的眼神直直看向他,想必眸子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和色彩。
“王將軍到底想要說什麼?”
王贇狠狠地盯住我,說出的話很不能殺死我。
“末將想說,娘娘的手中隻怕又多了一跳人命。”
“你住口!”我站起身子,對他厲聲嗬斥。雖然對螢兒的失蹤我也倍感蹊蹺,但我絕不允許有人詛咒她死,即便是無心說的也不行!
“娘娘的意思是螢兒有下落了麼?”王贇將手中長劍抵於我的咽喉,尖銳的質問將我噎住。
記憶中,他這是第二次持劍相向。我睜著雙眸,眸中,是冷冷盔甲和鋒利寶劍。
我問:“你又要殺我?當年,你的劍是指向欺負我的人。”
王贇有一恍惚的失神,很快,他恢複了對我的恨意:“無用前事,勿要再提。我隻知道自從我被軟禁在這宮中之後,我曾不止一千次一萬次的想要殺了你。”
是麼,我竟然是這麼可惡,這麼該死?
我淡笑,輕聲道:“軟禁你,是我的意思。殺你,是皇上的意思。”
“我不需要娘娘的憐憫,更不需要娘娘對我作什麼補償,死,我何曾怕過?”
“可他們的死,除了你一直恨我,連我自己也恨自己。能保住你一條命,你還是在恨我,為什麼?”
馬淩雲因我而死,劉薔薇因我而死,冷寒霜因我而死,現在,連螢兒竟然也不知生死。
“因為娘娘讓我生不如死!”
王贇大笑,笑得近乎瘋狂。錯了,一切都錯了,我自作主張救下他一命,在他心裏反倒成了生不如死。
我沒有流淚,嘴角反而勾起一絲淺笑。 如果我錯了,既然認定我錯了,那麼,我就為自己贖罪吧。
飛雪簌簌,寒風簌簌,這是黃昏淒美的絕唱。
看著他眸子裏滿滿地憤怒,我緩緩合上眼:“來吧,就用你手中的劍來了斷你心中的恨吧。”
“那娘娘就別怨我心狠了!”他手中的劍抖動,微薄的白光逼近我。
我從心底裏笑,笑得釋然。臉上,卻是無謂。死於我來說,又有什麼可怕?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值得我留戀的?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