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紅衣將我緊緊抱起,斜飛入鬢的長眉深深的蹙著。他妖冶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怒意。
可我,就是不需要他的憐憫。他的憐憫無異於是可笑的施舍,這樣的施舍會將我僅剩的自尊擊潰。
“我不要!”
他死命抱住我,任由我瘋狂地捶打也不鬆手。
瘋狂中,我抬起頭狠狠朝他咬去。我不知道自己咬在他哪裏,卻在看見血從他嘴角慢慢流下的瞬間呆住,血,染紅了他薄薄的雙唇。
“你咬夠了沒有?”彥顒低吼,鎖住我的眸子斥責著我的任性和瘋狂:“你知不知道陸孟俊王逵他們已經帶著兵反了?宮中很快就會淪陷,馬淩崇和楚喬也倒向了南唐中主李璟那邊,李璟很快便會來坐收漁翁之利。”
猛然間,我由掙紮逐漸變得安靜,腹中的疼痛讓我再有沒有絲毫的力氣來抗拒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死死盯住他,他到底是敵是友?
他麵無表情,淡漠道:“李璟之人。”
“奸細!”我痛得蜷縮在他的懷中,恨道:“既然是南唐之人,你為什麼救我!”
“我喜歡!”彥顒瞥我一眼,接著又道:“多想想孩子吧,別再逞強了。”
他的話說到要害,我雙手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似乎抓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但是,我怎能漠視孩子的生死?哪怕眼前的他,是我最為不屑的人。
此刻,我隻有依仗他,才能給孩子活的希望。
我的痛響徹整個棲鳳宮,香錦急得在我床前來回走動。
棲鳳宮的宮人不多,總共也就五六個人。除了香錦年紀稍大一些,其餘幾個還隻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她們平日裏並不在跟前伺候,隻是在棲鳳宮負責做些打掃之類的事情。
對於孩子的臨盆,所有人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亂了方寸。
彥顒深鎖眉頭,急切地吩咐香錦:“你趕緊準備好熱水,娘娘馬上要生了,我得去找皇上趕緊派太醫過來。”
“是,一切拜托彥大人了。”六神無主的香錦已顧不得彥顒是眾人口中如何不恥的妖孽,隻要能救我的命,她已是感激萬分了。
“彥大人?”猛聽得香錦如此喚自己,彥顒一怔。或許在這個宮中,這是唯一一次對他充滿尊重的稱呼。雖然,他不是大人。
我體內的痛楚一陣強似一陣,仿佛要把人撕裂開。慢慢地,慢慢地我氣息變得紊亂:
“彥顒,去救皇上……楚喬的攝心術……會讓皇……上葬送……楚國的。”我大口地喘著氣,艱難地說著。
明知道彥顒是南唐之人,而我,還要去寄希望在他身上。
我的手伸向彥顒,想要抓著他。彥顒望著我,臉上掛著一抹無奈。身份對立,各位其主,他無法選擇。
見他靜立不動,我收回了伸出的手。痛楚一陣一陣襲擊著我,令我地呻吟出聲。
彥顒終於走近我,一把捉住我的手,堅定而又溫柔地道:“娘娘你撐住,我去給你找太醫。”
痛苦煎熬中的我已經沒有精力說些什麼,我隻是緊握住他的手。如果他不能就馬淩風,不能救楚國,那就救救我的孩子吧。
可我能信他麼?這一生,我經曆了多少陰謀,被利用了多少次?我還能信誰?
可我已經別無選擇,作為一個母親,即使眼前這個人原本也是我厭惡的人,可事到如今我不能將腹中孩子唯一的生機親手扼殺。
“救我的孩子,求你!”
“好!一定要撐住。”
我感覺到他握住我手的力道在緊了一緊後,便迅速抽身離去。
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棲鳳宮外,隻留下香錦焦慮地再宮門前來回踱步。
幾個小丫頭將燒好的熱水換去已冷掉的水,如此來回不知道幾遍,我已被腹中的脹痛折磨得汗流浹背。
耳邊隻朦朦朧朧地聽得香錦煩躁不安的聲音:“太醫怎麼還不見人影?彥顒怎麼還不回來?他不是答應娘娘一定找來太醫救下腹中的孩子麼?”
“香錦姐姐,這雪,怎麼越下越大了?”不知是哪個小丫頭的驚呼聲。
丫頭的驚呼聲驚動了我,太醫的遲遲不到和彥顒的遲遲未歸無不透露著一種可能麵臨的困境。
“香錦,香錦……”我雙手用力攥緊身下被褥,直直抬起頭,朝著香錦竭力喚著。
香錦趕緊奔到我的身邊,哽咽道:“娘娘你千萬要挺住,太醫馬上要來了,太醫馬上要來了啊。”
我看著香錦臉上隱隱淚痕,虛弱一笑,顫顫地吩咐:“太醫不會來了,香錦。你去把槿姨找來,快去……”
香錦聞言,近乎絕望地望著著我:“好,奴婢馬上去!”
香錦馬上朝殿外走去,接著便聽見香錦吩咐那幾個丫頭道:“小蓮,你進來照顧娘娘,其他的,都候在殿內見機行事。”
棲鳳宮越來越冷,越來越靜,靜得隻有我的呻吟和小蓮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