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液在一點點冷下來,我的意念化成灰燼。
我茫然空洞的看著棲鳳宮,這裏,是他為我布置的華麗奢靡的宮殿。也是他,為我打造的冰冷無情的冷宮。
馬淩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為什麼我們的緣分,經不起世間的摧殘?
為什麼我等待了千年,卻等不到當初的一句承諾兌現?
為什麼,你已經忘記了我,而我卻苦苦銘記了你一千年?
身下流淌的黏液仿佛是盛開的薔薇,在小蓮看見的那刻變成她嘴裏的驚叫。
“娘娘……”小蓮流著淚,帶著哭腔守在我的麵前。
我淺笑,虛弱地安慰著這個未經大事的女孩,用我最後還殘餘的意識告訴她為即將出生的孩子準備物品。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在最後的淒叫生中成為了一個母親,之後,我昏了過去……
冷,冰冷,仿佛置身冰窟。我想要睜眼瞧瞧,可是我虛弱得連睜眼都是那麼困難。
綿軟的身子無法抗拒沁骨的寒意,我隻能抱緊了自己。
耳邊,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啼哭,像是嬰兒的,又似小蓮的。再一細聽,還夾著驚恐、惶然和害怕……
“唉,娘娘真命苦…… ”
“小皇子看上去不對勁啊……”
“怎麼辦?娘娘醒過來看到要傷心的。”
耳邊吵極了,他們在說什麼,是在說孩子嗎?我的孩子怎麼啦?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又傳來隱隱的抽泣:“怎麼辦?小皇子在發燒了,怎麼辦?太醫怎麼一直沒有來……”
“棲鳳宮外麵到處是謹夫人的人看守,不許我們踏出棲鳳宮半步。香錦姐姐怕是、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極度的疲倦和困意再次侵襲著我的意識,我根本無法辨識耳邊隱約的話語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便又被浪潮襲卷而去……
雕花窗透過輕薄的茜紗泛著灰蒙蒙的亮光。那抹亮光散發著清冷,看在眼裏,沁在心上滿是寒冷。
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寢衣,我拚盡了周身的力氣,顫抖著從床榻上爬起。我費力地下了床,踩在地麵的雙腳虛浮無力,那是生產完後虛脫的跡象。
我無聲無息地掃視著整個內殿,沉寂而又清冷,好似一種死亡的氣息在悄然逼近。
床榻對麵不遠處擺放著一個小床,粉色的紗帳垂掛著,四個角上分別掛著以瓔珞串成的吊墜。偶爾有風拂過,瓔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小床前守候的人已經累極了,她趴在床邊,枕著自己的手臂睡著。
我緩緩走近她,她仍然未驚覺我的靠近。想來她真的是累了,那白皙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我緩緩伸手撩開紗曼,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孩子。而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讓我驚駭的嬰兒的臉。
“不……不……”我淒厲的叫著,一步步後退,一步步後退。
“娘娘,娘娘……”驚醒的小蓮淒惶無助,看看嬰兒,再看看我。
心碎麼?心碎麼?為什麼我的孩子,會是這樣?為什麼?
他竟然沒有鼻子!為什麼???
我淒楚的笑著,後退著,跌倒在地。我們前世造下的罪孽還不清,今生又平添了多少罪孽?世事輪回了多少次,我們無法救贖自己,卻將一切罪孽報在了孩子身上!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小蓮伸手抱起嬰兒,痛苦的臉上滿是淚珠。
“娘娘,奴婢該死。”小蓮慘白的臉,滾落的淚,又預示著怎樣不堪麵對的噩耗?“小皇子昨夜高燒不退,棲鳳宮被隔絕,小皇子他……他死了。”
“死了?”我狂笑不止?
“死了?”
“死了?”
我從地上爬起,癲狂地上前奪過小蓮手中的孩子,大笑著衝出棲鳳宮。
“娘娘……”
棲鳳宮外皚皚白雪,唯有風聲一陣強過一陣,如泣如訴,如悲如怨。
我抱緊懷中嬰兒,木然跪倒雪地。
迷蒙間,我看見身旁一簇簇白色的三生花與冰雪融為一體,這是一種不受祝福的花。前塵往事如飛羽過眼,那些相遇,那些相知,那些相別,那些相念、還有那些相恨和那些相忘逐一浮上心頭。
縱使我記得,他若忘記了,又能如何?世間,最無情的是忘卻。世間,最無情的不是不曾相愛,而是不再相愛。一開始,便是錯的。
我終未悟,因前有因,冥冥不能知其何時為開始。果後有果,茫茫不能算其何時為終結。是所謂無生無滅,無始無終,無因無果。
任緣死、情死、心死、人死。人死,萬念成空。所有的過往,不過構成了一重世相迷離的幻中幻。
“啊……”
一聲悲泣響徹雲霄,我緩緩倒在雪地。我看見自己白色長發在怒號的北風中飛舞,眼角溢出紅色淚水,滴落在三生花上,瞬間一片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