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章法很別致:第一段寫有子的否定,但不完全說出否定的根據;第二段寫子遊的解釋;最後一段有子才把否定的根據說出來。本文雖沒有什麼針鋒相對的爭論,卻寫來文情跌宕、引人入勝,而且對人們考慮問題時應采取怎樣的思維方式具有很強的啟示作用。
■ 妙評
前二段,子遊解欲速朽、速貧之故,後二段,有子自言所以知其不欲速朽速貧之故,章法極整練,又極玲瓏。
——清·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卷三
文之層折相生,澹宕旖旎,如秋水春山,移人性情。
——清·林雲銘《古文析義初編》卷二
■ 公子重耳對秦客(選自《禮記·檀弓上》) ■
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聞之:‘亡國恒於斯,得國恒於斯①。’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②!”以告舅犯③。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寶,仁親以為寶④。父死之謂何⑤?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⑥?孺子其辭焉!”
公子重耳對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喪父死,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以為君憂⑦。父死之謂何?或取有他誌,以辱君義⑧。”稽顙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⑨。
子顯以致命於穆公⑩。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11}。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遠利也。”
【注釋】
①喪:死去。恒:常。
②儼然:矜持莊重的樣子。憂服之中:守孝期間。喪(sàng):指失去國內地位逃亡在外。因重耳在其兄申生自盡後,本可做晉國太子,但此時逃亡在外,故言失位。孺子:猶小子,指重耳。其:命令副詞,當。
③舅犯:即狐偃,字子犯,重耳的舅父,此時隨重耳出亡在狄國。
④喪人:失位的人,指重耳。仁親:仁愛思親。
⑤父死之謂何:父親死了是何等大事。
⑥因以為利:借父死之機牟取私利。
⑦惠吊:深情厚誼地吊唁。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不能與家人一起參加父親的喪禮哭泣致哀。
⑧他誌:別樣心思,指回國牟取君位。辱君義:辜負您來吊的情義。
⑨稽顙而不拜:行禮時隻以額觸地而不作揖。為居喪時拜答賓客的禮節。不私:對客人不私下談話。
⑩子顯:即公子縶,穆公派來吊重耳的使者。致命:回去報告。
{11}後:後嗣,繼承人。成拜:古時喪禮,主喪人對吊唁者先稽顙後拜謝謂之成拜。重耳還未成為晉君的繼承人,所以不行成拜禮。
【鑒賞】
公子重耳由於受驪姬的陷害,於晉獻公在世時流亡國外。公元前651年,獻公去世,晉國無主,秦穆公派使者公子縶借吊唁之機試探重耳是否有乘機奪位之心。重耳君臣雖然早有圖位之意,但畢竟備經艱險,故能深藏不露,以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婉言回絕,使秦穆公也不得不表示心悅誠服。從文中也可看出古代喪禮的一個側麵。
此文結構精嚴,神氣疏蕩。作者著重敘寫了幾個有關人物之間的對話,既表現了各自的個性,又突顯了主題,頗具特色。寫公子縶,一句“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毫不掩飾地叫人以父死為利,盡顯其煽動之詞的淺而露骨。寫狐偃的言辭,則是另一番麵目:他告訴重耳要考慮到自己流亡在外的處境,最重要的不在於謀取權位,也不在於將父死看成牟取私利的有利時機,而是要對此表現出哀思之情來爭取人心,待時機成熟再奪回君位,如此才能勝券在握。這主要是從政治影響上來考慮,顯得深謀遠慮。重耳的應答之詞,全是從狐偃的指授而來,但從他口中說出,卻顯得言辭委婉,頗多行人辭令的特色。至於穆公之言,全在為重耳的一舉一動作詮釋,極力要說出其中寓含的深義,表麵上似乎對重耳讚賞有加,其實並無多少誠意,也有著霸主欺人的一麵。
■ 妙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