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大家對這位跟在老爺身後的小少爺沒抱多大希望。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能有多大能耐?所以他們一致采取不聞不問的方式對待謝家二少爺,任由他東看看西瞧瞧。他們覺得,這位小小的少爺不給店裏添亂足矣,什麼意見或建議的——還是別了。
幾天過後,在沒人答理的情況下,謝泉渟默默地在後麵研究著,對自家店鋪的了解反到是比別人空口白說來得更為詳細真實。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得到那些人對她的偏見。但是她確實沒有接觸過經商,他們小瞧她是情理之中。
不過,小瞧是要有時間限度的。
兩三個月後,謝泉渟再次同父親一起去了距謝家不遠的布行。
這次,她進門後就很嚴肅地對父親說:“爹,請布行的各位管事伯伯到樓上去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哦?”謝老爺好笑地低頭,看看身量還不到他口中那些“管事伯伯”的腰間的兒子,“有重要的事情?”
“嗯。”謝泉渟根本不理父親那明顯的調侃。
見她這麼正經八百的樣子,謝老爺不再多說,吩咐迎下人去召集人員。其實他也滿想探探在經曆過一段時間磨練的謝泉渟的深淺。
不一會,人就都來齊了。
“老爺,您找我們有事?”其中一個資格較老的管事問道。
謝老爺笑指謝泉渟,“不,是你們二少爺找你們有事。”
這些個管事顯然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見他們都一頭霧水地你瞅我我瞅你。
“既然是二少爺……啊哈,不知二少爺有何吩咐?”還是這個老管事,打著哈哈。開玩笑,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二少爺就不好了,孩子雖小,這大人可還跟著呢。
“嗯。”
謝泉渟坐在謝老爺身邊的椅子上,回頭對著那老管事,似笑非笑的樣子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劉管事是在應付我嗎?還是……您根本就沒想到今天是我有話要說?”
“這……這……”劉管事不曾想到,隻見過一麵的二少爺竟然記得自己姓劉,還說得出如此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麵的話來,頓時老臉有些拉不住。偏偏謝泉渟笑得邪乎,笑得他心裏發涼,沒膽再說什麼了。
一個資深管事在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子麵前居然抬不起頭了。
謝老爺在一旁看得嘖嘖發奇,這個劉管事,仗著自己資深,很是不把年輕人放在眼裏,不想今天撞上大鐵板了,栽在了一個孩子手裏。
“既然劉管事都沒有什麼異議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啊。”謝泉渟才沒空理會他的尷尬,徑自說著,“其實我召集各位前來,也沒有什麼大事。”
說到這裏,他滿意地發現在座除了老父親之外,沒人敢表現不滿情緒,於是繼續道:“隻是想說說我對這些天來所見所聞的感想。”
劉管事擦擦汗,戰戰兢兢道:“二少爺盡管說,老奴們聽著。”
謝泉渟斜飛了他一眼,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現在進的貨每每都與時下風行的花色一樣吧,趙老板?近來進的新貨乏人問津吧,陳掌櫃的?布莊最近的帳比以往好算多了吧,張先生?總是有人搶我們的生意吧,劉、管、事?”
她點一個人名,就有一個人一驚;她再多說一句,就又有一個人嚇到。待說到後麵,劉管事剛放下捏得緊緊的衣袖,端起茶,以為難纏的少爺已經貴人多忘事地忘了為難自己了,誰知他竟又拋出了最後一句。劉管事立時被入口的茶水嗆到,手裏的茶杯差點連帶著杯蓋兒一塊滑下去。
“咳咳咳!”
屋裏一時間安靜得嚇人。而肇事者剛停下話頭,就有咳嗽當伴奏了。
“劉管事,看來您很讚成我的說法呢!”謝泉渟笑眯眯的。
“是……咳咳……是,老奴……咳咳……老奴很讚成!很讚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聲的劉管事立刻表態。
“少爺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布行裏的貨出了問題了?”唯一一個沒被點名的管事鬥膽問了句。
“胡說!我進的貨絕對是好的,怎麼會出問題!你少血口噴人!”負責進貨的趙老板馬上反駁。
謝泉渟讚許地看了一眼剛才發話的管事,“很好,雖然你隻說對了一半,卻比他明事理多了。”
趙老板麵子頓失,“少爺……”
“不用說了。”謝泉渟小手一揮,“你進的貨好是好,但壞在太風行了。想想看,風行風行,什麼是風行?所有的店都會有的、當下深受喜愛的緊俏貨,就是風行。那麼,我再問你們一句,風行的一定是最需要的嗎?”
一番話,說得眾人茅塞頓開。原來,問題出在俏貨人人皆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