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南輕飄飄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這裙子也是初曉弄的吧,她那個暴脾氣,上次差點把人開了瓢,這次又潑你一身茶,真是,唉。”
這話聽著像抱怨,他的臉上卻帶著寵溺的笑,分明是**裸的縱容,更是把施曼氣得近乎崩潰。
“以後啊,少去招惹她。”陸正南笑眯眯地湊近她,眼底卻有深刻的威脅意味:“不然就算你被打殘了,我也最多就賠你點醫藥費,其他可管不了。”
說完他便晃晃悠悠地離開,順手拎起項岷的衣領,把他也拖走,將戰場再度幹幹淨淨地還給這兩夫妻……
施曼聽著門在背後關上的聲音,忽然覺得內心強壓的火氣再度突破了臨界點,猛地將包往齊禛辦公桌砸去,嘩啦啦東西又是倒了一片。
齊禛沒動,仍舊是那樣淡定地坐著,平靜的語氣裏含著一絲嘲諷:“你現在越來越歇斯底裏了。”
“那也是你逼的。”施曼原本塗得鮮紅的嘴唇,因為脫妝而禿了一塊,又逆著光,看起來分外陰森怪異,真的像歐洲老電影中的瘋女人。
“沒人逼你。”齊禛將被煙灰缸壓著的文件抽出來,漫不經心地彈掉上麵的灰,繼續核對裏麵的條款內容。
施曼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的漠視,猛地上前,把那文件奪過來撕得粉碎。
“看來你真該去看心理醫生了。”齊禛笑笑,瞟了瞟左手上那枚男式戒指,抬起眼來和她對視:“或者,我們幹脆離婚?”
仿佛是孫悟空突然被念了緊箍咒,施曼渾身一顫,所有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空,軟軟地跌坐在椅子上。
齊禛盯著她,雙手一攤:“所以你看,真的沒人逼你。”
這男人,真殘忍,可如今,無論是從感情,還是從利益上,她都已經離不開他,隻能任他擺布。
看著他叫秘書進來收拾東西,重新打印文件,接著出去開會,一切過程中,他視她於無物。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她最終再也坐不住,垂頭喪氣地離開。
路過會議室時,透過虛掩的門,看見坐在首席上的陸正南,臉掩映在幻燈的藍色熒光裏,那般深沉莫測,心裏打了個寒噤,卻又湧起更多的恨意,手攥緊成拳。
她不會讓他如願的。她絕不能容許,葉初曉嫁進他們家。否則,那將是根紮在心尖上的刺,一輩子都拔不掉。她要那個女人從她的生活裏,徹底地滾出去!
當天下午施曼就走了,其他人就如同她沒來過一般,繼續各自過各自的日子。
因為有應酬,陸正南沒來得及去接葉初曉,到晚上才回去。
停車時,看見樓上昏黃的燈光,有種被人等待的,家的感覺。進了門,他拉著葉初曉坐到自己膝上,揉揉她的頭發:“小皮孩子,今兒又打架啦?”
葉初曉撇撇嘴,用他自己的話把他頂了回去:“不是你說的,我打個把人也不算什麼嗎?”然後又咕噥了一句:“何況我想打她已經很久了。”
陸正南笑得前仰後合:“對,以後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天塌下來,有老公給你頂著。”
他的牛吹得太大,可她在這一刻,卻又覺得有種窩心的暖,有時候,被人這樣慣著……也挺好的。一個人獨自撐了這麼多年,說不累,不苦,那是假的,精疲力竭的時候,也會希望有個肩膀,能靠一靠,有個懷抱,能躲一躲。
隻是,一直尋覓不到,也不敢尋覓。
眼前的這個人,會是那個命中注定,來到她身邊的人嗎?她望著他發怔,因為卸了心防,眼底的脆弱一覽無餘。
他亦望著她怔然片刻,將她擁緊:“初曉,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會走。”
她鼻尖發酸,沒有說話,卻攥緊了他的衣襟……
而此刻在北京的某棟別墅內,施曼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敘述自己這次所受的委屈。
“爸,你還記得當年我婚禮上鬧場的那個女人嗎?我這次在古城又遇到她了,她還打我……”施曼的話,惹得旁邊的施母一陣大呼小叫:“哎呦,怎麼會這樣,傷到哪了?”
施曼揉著腰,更是哭得梨花帶雨:“她把我推到地上摔了,還把茶水都潑我身上……”眼看著陸老爺子越來越不悅,她又猛添了一把火:“最奇怪的是,我回去說這事的時候,正南哥居然說,這女的是他未婚妻。”
“什麼?”老爺子猛地一拍茶幾,但隨即又擰起眉來,眼中疑雲密布:“該不是替齊禛遮掩吧?”
“開始我也這麼想來著。”施曼忙解釋:“可後來一想,他們倆向來是死對頭,正南哥巴不得我和齊禛大鬧呢,怎麼會幫他遮掩?”
施母也在旁邊添油加醋:“不是我說,正南那孩子有時候就是荒唐,這事兒也沒準……”
陸老爺子橫了她一眼,她噤聲沒敢再說話,但從他已經變得鐵青的臉色中,母女倆知道,目的已達到……
臨近半夜時分,陸老爺子回到主宅,卻沒像往常一樣,直接進東廂房,而是去了西頭陸正南母親的屋子。
她開門的時候是驚喜的,可看清他的表情時,笑僵在了臉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他冷哼一聲,進去在沙發上坐下,她愣了一會兒,關上門走過來,局促地站在他旁邊。
“你那個兒子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在古城找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說要結婚。”他一開口就是責罵。
陸母本想辯解兩句,卻突然想到陸正南那次回來,的確說過自己快結婚了的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再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她這幅表情,更是惱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是……正南上回……提過一句……”陸母囁嚅著解釋:“我以為他開玩笑……就沒說……”
“開玩笑?那這玩笑可開得大了!”陸老爺子已是大為光火:“你知道他找的是誰?就是當初在小曼的婚禮上大鬧的那個人,你說他是到底長沒長點腦子,啊?!!”
陸母聽完他的話,也氣得嘴唇都開始哆嗦:“我這就去給正南打電話。”
她說著,腳步就開始往裏屋走,陸老爺子狠瞪了她一眼,起身摔門而去。
陸正南的手機響起時,葉初曉已經睡著。他快速按掉了電話,然後小心地把胳膊從她的頭下抽出來,輕手輕腳地下床,給她蓋好被子,這才出門到走廊上,回撥過去。
“媽,怎麼這麼晚打過來?”他懶洋洋地問,卻是心知肚明。
不出他所料,陸母在那邊又是罵又是哭:“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非得把我和你爸氣死才甘心嗎?你找什麼人不好找,幹嘛找個被齊禛用過的二手貨?”
“二手貨?”陸正南在這邊嗤地一聲,語氣吊兒郎當:“照這麼說,那我之前那麼多女人,豈不是十手貨,百手貨?那算起來,還是我賺了不是?”
陸母在那邊氣得語塞。
“我娶她娶定了。”陸正南抬眼,望向黑暗的天邊,若隱若現的那顆星:“誰也別攔我,誰也攔不住我。”
沒再多說,他掛斷電話回了房裏,坐在床邊,端詳睡夢中的葉初曉。象牙白的月光從紗簾裏透進來,映照在她的臉上,眉目間,依稀可見過去的那個人的影子,可再仔細看,卻又是她自己獨有的味道。怔然半晌,他重新躺下來,伸手抱住她。她在他胸前蹭了蹭,很快便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和姿勢,窩在他懷裏睡得十分香甜,仿佛這個懷抱,天生就歸她所有,霸占得理所當然。他的心底,好像有顆種子正悄悄破土而出,隻是那樣秘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第二天他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她早已起床,正在電腦前畫設計圖。
他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才想起今天是周六,頓時有了精神:“我們去接米粒兒吧。”
“可是單周周末他們也有課的。”葉初曉搖頭。
“陪她上完再接走,明天一早送學校去不就行了。”他起身下床:“上次說好一回來就去看她的,一直沒抽出空,她肯定想我了。”
這倒不是他自戀,米粒兒真的想他了,他走後的那天,她不知道問了多少次,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葉初曉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沒再拒絕他的安排。
當米粒兒見到陸正南,果真興奮異常,連跳舞鞋都來不及換,就一路飛跑過來,撲進了他懷裏,摟著他的脖子連聲叫“爸爸”。
他把她抱起來轉圈,她開心地咯咯大笑,老師站在葉初曉旁邊輕聲問:“以前怎麼很少見米粒兒爸爸?”
葉初曉愣了一下,不得不撒謊:“他以前……在國外工作,最近才回來。”
“難怪。”老師點點頭:“孩子的成長還是要有爸爸陪在身邊才好,你看米粒兒以前雖然也開朗,但從來沒看見她這麼活潑過。”
葉初曉低低地說了聲“是啊”,心中百味雜陳。米粒兒的人生中,遇見陸正南,也許是米粒兒的幸運,可是現在,齊禛也回來了……
她不敢往下深想,走過去跟他們說話,以打斷紛亂的思緒。
站在舞蹈教室後麵,陪著米粒兒上完兩節課,期間她每到間隙,便會回頭看他們,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幸福。
到了中午,跟老師請了假,他們帶她離開,一路上她不時撒嬌,像每一個被父親寵愛的小公主。
陸正南也的確寵她上了天,進了商場更是恨不得把整個童裝玩具部都買下來,連葉初曉在旁邊都快看不過眼:“你別把她寵壞了。”
“女孩兒家就是要富養,何況是我的閨女。”他根本不聽,又要帶著米粒兒去吃牛排。
“她連個刀叉都拿不穩,吃什麼牛排?”葉初曉抱怨。
“沒事兒,當爹的喂。”他大包大攬,一手抱著米粒兒,一手摟著她走向停車場。
誰也沒有留意,此刻從街對麵經過的某輛車中,正坐著齊禛……
隔著車流,齊禛遠遠地望見了這一幕,他認出了陸正南和葉初曉的背影,可當目光落到陸正南懷裏的米粒兒身上時,眼神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