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西風遙天幾點賓鴻至①,感起我南朝千古傷心事②。展花箋欲寫幾句知心事③,空教我停霜毫半晌無才思④。往常得興時,一掃無瑕疵⑤。今日個病懨懨剛寫下兩個相思字⑥。

【注解】

①賓鴻:指鴻雁。《禮記·月令》:“季秋之月,鴻雁來賓。”賓,作客,客居。

②南朝:南北朝時期建都南方的宋、齊、梁、陳四朝,皆繁華而不能持久,最後的陳為隋所滅。

③花箋:帶有圖案的精製信箋。

④霜毫:潔白如霜的毛筆。

⑤一掃:指一揮而就。瑕疵:不妥當的地方。

⑥懨懨:精神萎靡的樣子。

【賞析】

對此曲末句,曲論家們批評較多。周德清《中原音韻·作詞十法》謂其襯字太多,斥之雲:“此何等句法!”明李開先《詞謔》則譏其“成尾大不掉之勢”。今人任半塘《曲諧》持論似較為公允:“論氣勢,則末句非有十四字收煞不住也。”按此句正格隻有七字,貫曲襯字竟成倍數,似此等,頗有大家風采。

劉致

字時中,號逋齋,石州寧鄉(今山西平陽)人。因父任廣州懷集令,流寓長沙。大德二年,為翰林學士姚燧所知賞,被薦為湖南憲府吏;後曆任永新州判、翰林待製、浙江行省都事等職。他與楊仲弘、張可久等為文字交。

山坡羊

燕城述懷①

雲山有意,軒裳無計②,被西風吹斷功名淚!去來兮③,再休提。青山盡解招人醉,得失到頭皆物理④。得,他命裏;失,咱命裏。

【注解】

①燕城:今北京城。

②軒裳:軒冕。古代卿大夫的車服。這裏指代功名利祿。

③去來兮:即“歸去來兮”,指歸隱。

④物理:事物發展的常理。

【賞析】

元代士人是怨命的。這個命,這是時,便是生不逢時。曲中有牢騷,有怨忿,終於是無奈的悲哀。小曲淺近平白,直抒胸臆,道出了元代失意文人的共同 心聲。

山坡羊

西湖醉歌次郭振卿韻①

朝朝瓊樹②,家家朱戶③,驕嘶過沽酒樓前路④。貴何如,賤何如?六橋都是經行處⑤,花落水流深院宇。閑,天定許;忙,人自取。

【注解】

①次韻:依別人的原韻及用韻的先後次序作曲。郭振卿,作者友人,生平不詳。

②朝朝瓊樹:南朝陳後主寵妃張麗華,歌舞淫樂,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其略雲:“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瓊,赤色玉,常用來比喻精美的事物。瓊樹,常用來比喻人的美好的姿容、品格,此處用其本意。

③朱戶:朱紅漆的門。古代帝王賞賜公侯的“九錫”之一,常用來泛指貴族宅第。

④驕嘶:駿馬嘶叫。

⑤六橋:指西湖蘇堤上的六座石拱橋,傳為蘇軾所建。

【賞析】

作者麵對西湖美景和“參差十萬人家”的繁盛,所思所想卻出人意表。他高視闊出,洞默想,出語驚人,擲地有聲。聯係作者晚流寓杭州,境況蕭條,為貧賤所困的記載,可見出此曲乃有感而發,絕非泛泛之作。

喬吉

(1280—1345),字夢符,號笙鶴翁、惺惺道人。大原人,流寓杭州。他著有雜劇十一種,現存三種,都是寫的才子佳人風流韻事。散曲今存小令二百零九首,套數十一套,多以嘯傲山水、寄情聲色詩酒為題材。其風格以清麗見長,工於詞藻與音律的錘煉,又不避俗。

水仙子

遊越福王府①

笙歌夢斷蒺藜沙②,羅綺香餘野菜花,亂雲老樹夕陽下。燕休尋王謝家③,恨興亡怒煞些鳴蛙。鋪錦池埋荒甃④,流杯亭堆破瓦⑤,何處也繁華。

【注解】

①越福王府:福王是指南宋理宗趙昀的弟弟趙與芮。他的府第舊址在今浙江紹興市蕺山南麵。

②蒺藜沙:長滿蒺藜的沙地。蒺藜:一種帶刺植物。

③“燕休尋”句:唐劉禹錫《烏衣巷》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王謝:指東晉時的兩個名望族。後泛指富貴豪門。

④鋪錦池:指當年繁花似鋪的池苑。埋荒甃:被殘牆所掩埋。

⑤流杯亭:相傳為春秋時吳王閩閭遊春之處。

【賞析】

吊古傷今,遠則吳越興亡,近則宋元陵替;觸荒蕪之景象,想普日之繁華,無限慨歎之中,夾雜著濃重的民族情緒。蛙鳴以怒喻之,新人之耳目;野花猶帶羅綺餘香,感觸亦甚獨特。

水仙子

賦李仁仲懶慢齋①

鬧排場經過樂回閑②,勤政堂辭別撒會懶③,急喉嚨倒喚學些慢④。掇梯兒休上竿⑤,夢魂中識破邯鄲⑥。昨日強如今日,這番險似那番,君不見鳥倦知還⑦?

【注解】

①李仁仲:不詳。懶慢齋:李仁仲居室名。

②鬧排場:熱鬧的大場麵。回:量詞,次。

③勤政堂:此指官員辦理政事的場所。會:一會兒。

④急喉嚨:喻急性子。

⑤掇梯:喻不想升遷。

⑥邯鄲:今河北邯鄲市。

⑦鳥倦知還:出自陶淵明《歸去來辭》:“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賞析】

因其“懶”“慢”二字,示人亦勸已,呈露出一種退避與不作為看似消極,然充滿憤世嫉俗和不與當局合作的崢嶸頭角。這與他視功名為“酒中蛇”、官場為“烏鼠當衙”的忿忿不平是一致的。

水仙子

嘲少年

紙糊鍬輕吉列枉折尖①,肉膘膠幹支剌有甚粘②,醋葫蘆嘴古邦佯裝欠③。接梢兒雖是諂④,抱牛腰隻怕傷廉⑤。性兒神羊也似善⑥,口兒蜜缽也似甜,火塊兒也似情忺⑦。

【注解】

①輕吉列:形容很輕。此句意謂紙糊的鍬輕快而不中用。

②肉膘膠:幹肉製成的膠。幹支刺:幹癟,幹枯。支剌,語助詞。

③嘴古邦:撅著嘴的樣子。裝欠:裝傻。

④接梢兒:指以臂相挨,梢兒指臂膀。諂:諂媚。

⑤抱牛腰:喻巴結權貴。牛腰,粗腰,喻有權勢者。

⑥神羊:傳說中的神獸,生性善良,能識別好壞,專門懲治邪惡不正之人。

⑦情忺:熱情。忺,欣慰。

【賞析】

這些無能無用之輩,裝傻充愣,為一點小利便低三下四,獻媚邀寵;傍上有錢有勢的人則甜言蜜語,不作得沒了兼恥。曲子大量運用當時口語、俚語,活畫出一幫市井無賴的無恥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