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即使你已麵目全非,我仍然尊敬您,崇拜您,但我真的無法再接受您。
東窗事發是早晚的。人們總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可是啊,如果一個人心有所屬,就算隻是在空氣中,也會有偷情的氣息。而女人一般都是及其敏銳的獵犬,更何況於被自卑鄙夷傾軋到無窮小的葉母。
那是一個陰雲慘淡的傍晚。葉傾與顧離在路口分手後高高興興地一蹦一跳地來到了家門口。發現車庫裏父親的車:一輛銀灰色的蘭博基尼已經靜靜地在那了,再看門房那熟悉的典雅的手工皮鞋,葉傾喜不自禁。她的已經一個多月不見的父親終於回來了。這實在是比趕完作業更值得高興的事。
但剛進客廳,就聽到一陣劇烈的響聲,接著是杯子摔碎的聲音,接著是花瓶摔碎的聲音。應該是父母房間裏那個景德鎮的明朝初年的青瓷吧。那可是父親的摯愛啊!
接著就有吵鬧聲傳來。
“你走啊,你走啊!剛回來就急著離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幹什麼嗎?你去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鬼混!”母親像棄婦般歇斯底裏地喊著,尖銳的聲音怕是可以傳到幾條街外,傳到窗外的無盡的陰雲中,帶著整個宇宙的悲哀。
“你聲音可以小點嗎?不嫌丟人啊?”葉父隻是稍皺眉頭,說。
“我丟人!我丟人!你做出那麼惡心的事,反倒是我丟人了?”母親狂笑了起來。
但笑了幾分鍾,她又若有所思地說著:“哦對,我是挺丟人的。我學曆低,沒本事,還不懂保養,醜了吧唧的。我丟了你的人了。所以你就不要我了,所以你就在外麵找人了。”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簡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兩行清淚漸漸地從母親臉上流下,流過她的歲月遺留給她的粗糙的過早衰老的皮膚,以及千溝萬壑的皺紋。
葉傾小心翼翼的走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黑暗的角落,遠遠地靜靜地觀望著那打開的房間門裏傳出來的瘋狂,仿佛事不關己,又如痛如切腹。她仿佛傻了般呆呆地望著,仿佛忘了,那鬧劇中的兩人,是她的父母。
母親還在笑,但淚水已經布滿了整臉。葉父沉默地看著眼前的曾經朝夕相處的女人。事情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但感情是不受控製的,雖然他的自製力真的算強了,但當遇到那個女人後總是不堪一擊。他也是個男人。如果責任就夠了,要僅僅因為責任而無窮無盡地忍受這個無愛的婚姻,那他未免也太悲哀了。他的堅持,他的男性的尊嚴與虛榮,更重要的是他所缺乏的心裏的最溫柔隱秘的依賴使得他不得不這樣做,即使是錯的,但他真的不後悔。但天生的老實的本性還是尚未完全被後天的巧言令色的知識的虛偽的麵紗與華麗的言辭所掩,他尚不能拋棄對眼前狂婦的愧疚,更何至於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他所摯愛的,妄想將星星都摘給她的可愛的女兒。
“你是要去給她過生日是吧?她與你朝夕相處,又有文化,又美麗優雅,還知根知底,更重要的是,她男人也不在家。你們兩個狗男女就自然而然地做出這種下流不要臉的事啦!還讀書人,還受過什麼高等教育呢!高素質就是這樣?讀的書就是教她如何偷別人家的男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啪!”葉父終於忍不住了。
“你說我可以,但請不要說她。是我主動的,跟她無關。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葉父隱忍地說,但也暗暗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不已。
“你打我?你打我?結婚十五年你都沒打我,今天為了那個賤人你打我?葉阿能,你真的長本事了,我才是你的老婆啊,你的老婆是我啊,是我啊!”母親真的大哭出聲了。
“你還記得我們的從前嗎?那時候葉子還小,我們家還很窮啊,還是賣豆腐。我們從淩晨三四點就要起床準備,然後挑到集市上去。早晨的天還黑的很啊,風吹過來都涼涼的,但我不冷,不冷!
因為我知道,我的丈夫,我的女兒,就在我的身邊。可是現在呢?即使坐在火爐旁邊,也擋不住一陣陣徹骨的寒意。阿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十多年啊,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母親慢慢地抽噎著,葉傾也在淺淺的抽噎聲中仿佛見到了兒時的自己,那個梳著兩個整齊的麻花辮的小女孩,背著媽媽做的花布書包在上學的路上一蹦一跳的。再不自覺地摸摸背後的幾百萬的書包,銜梧鳳凰啊,我真的就成了鳳凰了嗎?我是不是失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