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紅樓夢》人物詮解(7)(1 / 3)

在大觀園裏,探春是除了寶、黛、釵之外,才情最高的一個。賈探春不僅能詩會詞,即使持家守業,也有一套,例如她曾與寶釵協理榮國府,其心中丘壑不比鳳姐差。作者曹雪芹把探春比作一朵玫瑰花,則是形象地對探春性格的一種暗示,說明探春就像玫瑰花一樣又紅又香,但是有刺——即使是鳳姐兒,也獨獨對探春怵三分。但是探春最大的悲劇就是她的出身:探春是趙姨娘所生,在封建大家庭中,庶出,偏生,是件很不光彩的事。這對於探春這個具有政治風度、有番人生抱負的小姐,是個不能為自己所原諒的弱點和暗疾。這個無法彌補的缺憾使得探春對人對事特別的謹慎,惟恐被別人做了議論的對象。也許正是這一點,讓探春覺得非常難堪。再加上趙姨娘自己又不爭氣,讓探春更是覺得無臉見人。於是母女關係一直都不好——趙姨娘對自己這個女兒沒有任何的好感,而探春對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也是非常怨恨。

從探春的角度來看,她幾乎沒有把自己的生身母親放在眼裏,她自己這樣說到:“……她(趙姨娘)那想頭自然是有的,不過是陰微鄙賤的見識。她隻管這麼想,我隻管認得老爺(賈政),太太(王夫人)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這樣說來,探春是不當趙姨娘為親娘的。

再者,第六十回,探春對李紈尤氏說:“……這麼大年紀,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伏。這是什麼意思,也值的吵一吵,並不成體統。”這句話足以見得,在別人麵前,探春對趙姨娘的態度依然是這樣,不留任何情麵,沒有任何母女的感情。

不僅如此,探春對自己的舅舅趙國基、親弟弟賈環也是一樣的冷漠,當趙姨娘質問探春趙國基去世時的禮錢問題時,探春一麵哭一麵說:“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那裏又跑出一個舅舅來?”探春根本不以趙國基為親,不難想,這也是由於趙姨娘的關係。按說,賈環是她的一母所生的弟弟,但她平時並沒有過多地照顧過他,就連心裏高興時,做雙鞋子也沒有賈環的份,隻送給自己喜歡的寶玉哥哥。當趙姨娘向她報怨時,她卻認為自己的親生母親是個糊塗人,不值得和她理論。

相反,探春對王夫人倒是相當親近。探春的心裏,時時刻刻地想招王夫人的疼愛!就當鴛鴦在賈母麵前誓絕鴛鴦偶的時候,賈母錯怪到王夫人的身上,大發雷霆,別的人都不敢言,獨有探春此時有心,進來給王夫人辯解。可見在探春的眼裏,王夫人比自己的母親要親不知多少。

可能正是因為這些,探春在很多讀者看來是一個相當勢利的人。但是細究探春的出身和生活背景,這也是值得原諒的。我們並不能把這些都歸結到探春自己身上——用“勢利”一詞把她全盤否定。表麵上看,探春一味的“巴結”王夫人,而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趙姨娘卻一點感情都沒有——這似乎真的是很勢利。但是我們應該明白的一點就是,探春這樣做,自有她的道理,完全是出於封建倫理的觀念。傳統的封建倫理觀念給了她這個庶出的女兒太多的壓力,她隻是極力想擺脫自己庶出的地位,即使是無法改變,也想通過行動來與自己的母親劃清界限,不至於讓其他人看扁。她這樣做博得了賈府大多數人的認同,討了王夫人的歡心,連王熙鳳都歎息道:“好!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她不錯,隻可惜她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裏。”

這樣看來,探春是真“勢利”還是假“勢利”,一目了然。

賈迎春是被虐待致死的嗎?

賈迎春是賈赦與妾所生的,排行為賈府二小姐。第三回寫她的外貌“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迎春生性老實無能,懦弱怕事,正如興兒所說“二姑娘的渾名是‘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賈府裏的小姐們都有一個專長,不是能詩就是會畫,獨是迎春才具平庸。賈迎春在書中最突出的表現是賈府裏出現風波,抄檢大觀園時,迎春的丫頭司棋因與表兄秘密往來,自主婚約,被抄出“罪證”,行將驅逐出門。司棋百般央求迎春援救,而迎春卻無動於衷,不加過問,聽任司棋受辱被攆,最後憤而撞牆自盡。還有一次,她的攢珠壘絲金鳳首飾被下人拿去賭錢,她不追究,別人設法要替她追回,她卻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氣。”俗話說,“性格決定命運”。迎春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她悲慘的命運。

在大觀園眾姐妹之中,賈迎春的命運是惟一在前八十回就交代得很清楚的。《紅樓夢》第五回,關於賈迎春的判詞對賈迎春的命運交代得十分清楚:

畫:一惡狼,追撲一美女,欲啖之意。

其下書雲:

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

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

“子係中山狼”一句,“子”,我國古代對男子表示尊稱的通稱。“係”,“是”的意思。“子”和“係”合起來就是“孫”,指的是迎春的丈夫孫紹祖。那麼“中山狼”怎麼講呢?這裏實際上是用了一個典故。明代馬中錫《中山狼傳》中講過這樣一個故事:趙簡子在中山打獵,射中了一隻狼。負傷的狼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東郭先生所救。在東郭先生的保護下,狼最終得救了,但是危險過後,狼卻想吃掉東郭先生。後來人們根據這則故事,就把那些忘恩負義的人稱作“中山狼”。作者之所以把孫紹祖稱作“中山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書中交代說,孫紹祖家當初曾經巴結過賈府,在賈家的幫助下,家境才逐漸好起來。但是,當孫紹祖在京“襲了職,又於兵部侯卻提升”後,卻胡亂張狂起來。所以說,“得誌便猖狂”。實際上,據書中交代,迎春之所以嫁給孫紹祖,是因為迎春的父親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還不出,就把迎春嫁到孫家。迎春嫁到孫家,實際上是在抵債,難怪孫紹祖那麼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