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府盛宴。
□□璧雖也知曉這太守宴客定是珠光寶氣,酒醉迷香,卻也未料得這廳堂之上,竟是如此的極盡奢華。雕欄朱漆,金碧輝煌,就連那浮於壁間的彩畫,都繪得栩栩如生,直如天宮仙子,遙臨人間。
城璧久居鳴羊,這番卻是第一次走進太守府邸,心中驚歎莫名,他卻不願在人多處停留,隻與相識之人打了招呼,便自尋了清靜處去。
轉過門廊,一座假山之後,露出大片的池塘來。風中飄送而來的花香,濃鬱得讓人為之一震。城璧聞香取景,饒是他見多識廣,卻也不由得驚得呆了。
那一片廣闊的水域之上,千萬朵紅蓮爭相開放,夕陽輝照下,更顯得妖豔異常,將那一池清水,攪得深邃起來,那深深淺淺的緋色,直將那半邊天色,都映成火紅了。
呆了半晌,城璧方才回過神來,心裏那種隱隱的不安之感更甚,從未聽說過,這裘太守對什麼花草有興趣,那麼,能養出這一池紅蓮的,也隻有那個人了……隻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自嘲地一笑,眼神驟然變得冰冷,掌心微揚,彈出一道劍氣,劃過那湖心中盛開最豔的一朵紅蓮,但見一縷輕煙冉起,紅蓮在瞬間頹敗,那妖異的赤色也隨之褪為枯黃。城璧這才籠袖回手,眼睛眯起,嘴角邊劃出一絲冷笑來。
話分兩頭。且說斐祁宣到了府邸,讓城璧四處轉悠,自己便忙著招呼客人去了。他人本就聰明剔透,又是見慣這種場合的,說不了兩句,便打成一片,端得是主雅客來勤了。
祁宣請客入座,一瞥眼間,卻看到楚逍吟站在門口,正向自己這邊看來。頓時笑開了眼,說了句稍待,便轉身而來。
“呀!是逍吟來了,童兒怎麼也不說上一聲。白白讓楚公子站在門口吹風,這成什麼話!”祁宣走到門口,看著逍吟也不知為何發愣,不由得又是一笑,拉了他的手道,“童兒不知禮數,逍吟莫怪。”
在座眾人,無不是官場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本來看楚逍吟乃是一介寒門書生,都不以為意,這番見得祁宣待他甚是親厚,心中都暗自存了個想法。要知道,自古以來,官官相護,這鳴羊太守名義上雖隻是一城之主,可官場中誰不知他乃是當今天子一力提拔之人,將來扶搖直上,也未為難事。而他這個外甥,又是他放在掌心上的人物,誰不賣他七分麵子,三分懼畏?這麼一來,自是對楚逍吟收了輕視之心,心念一轉,便生出巴結之意來。
斐祁宣眼光掠過,那些人的心思哪裏逃得過去。心中冷笑,果然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家夥!再看身邊那人,被人奉茶敬酒仍是一片茫然,那灰暗的情緒竟然一掃陰霾,一下子心情大好起來。
正打算說些什麼來戲弄那人,卻被侍女蘭湄給喊了去。
“公子,小姐想請你去一趟。”蘭湄清脆的聲音引得眾人齊齊望來,祁宣抬眼,便看到眾人意味深長的笑容。誰不知裘太守的千金年方及笄,出落得如清水芙蓉,婉姿絳仙。裘太守也有意親上加親,卻不知斐祁宣心中作何想法了。
祁宣見得眾人眼中含笑,微微施禮,道了聲告罪,便飄然去了,卻又在出門前停住,回首顧盼,蕩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來。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人眼神驟縮,心中歡愉更甚,便又是一笑,這一笑,倒比剛才那刻意而為的媚笑真摯了許多。
楚逍吟站在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似是有什麼人,什麼事,在心裏兜兜轉轉,卻漸漸彙成了一個想法——這門親事,他該是,不會答應的罷?
斐祁宣當然不會答應這樣的親事。他如何不知,這隻是裘斌妄圖給他套上的枷鎖,自以為憑他女兒的天資國色,便能留得住他麼?祁宣冷笑,官場上攀龍附鳳的戲碼,他看得太多,做得太累了。隻是可惜了敏兒——祁宣想起那個眼睛忽閃忽閃,如同夏日蝴蝶般輕盈飛舞的女孩兒,不由得嘴角微揚。這樣的一位富家千金,雖是嬌縱了些,但她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倒是難得的真性情。祁宣見慣了官家子弟虛假偽善的麵孔,對著裘敏兒,反倒是說不出的舒心順暢,不覺間已是拿她作親生妹子看待。但要說到思慕之情,祁宣低下眼簾,慢慢地捂住胸口,那樣炙烈而跳躍的感覺,唯予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