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祁宣這般想著,腳下倒是不停,直往這後院走來。
“宣哥哥!”一聲叫喚打斷了他的思路,抬眼看時,正見著裘敏兒立在華陽影裏,巧笑倩兮。
不覺微笑,道,“這般喚我來,卻是何事?”
俏麗的女孩兒把手向前一攤,問道,“我的蟈蟈呢?”
祁宣一怔,這才想起前幾日答應了敏兒要捉兩隻蟈蟈來陪她,當時隻是隨口一說,轉身便忘了,沒想到這小丫頭還一直記著。於是笑道,“是我忘了。改明兒捉了給你。”
敏兒卻不依起來,“宣哥哥總是忙啊忙,今個兒答應了,到明天,估計又把這事兒丟到哇爪國去了。”
祁宣大笑。這幾日裏對著那些個達官貴人,虛偽做作的著實憋悶。敏兒這麼一撒嬌,倒讓他覺得開懷了不少。
點著她的鼻子道,“都長大成人了,還是這般孩子脾氣。”恐怕他自己都未察覺,這話中包含了多少寵溺。
卻見那小女孩兒揚起頭來,一臉的認真,“宣哥哥,爹爹說我長大了是要服侍你的,那是什麼意思啊?”
“噗!”斐祁宣很慶幸自己不是在喝水,要不然,堂堂一個風流才子被嗆死了可這可不大好聽,可也不能不答,隻得打了敷衍過去,不由得暗自著惱:裘斌,你好大的膽子!
不言祁宣如何轉移話題,且說這裘府廳堂之上,端得是熱鬧非常。□□璧尋了個空坐下,卻不是他自詡清高,隻是他向來孤傲慣了,又大隱於世,所以名號雖響,卻沒有多少人識得。城璧也自得清靜,隻是在冷眼掃過廳堂裏那些官麵上的阿諛奉承,不免心生厭惡,生生把頭瞥了開去。
卻聽得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連兄?”
城璧轉過頭去,便看見楚逍吟正向這邊看來,臉上猶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了。這裘府家宴乃是結交官場中人的大好機會,斐祁宣又怎會不叫上他這位摯交好友?不由得心中冷笑,楚逍吟啊,真不知道和一隻狐狸知交,是你的幸運,抑或不幸?隻恐怕,你始終不會知曉罷!
雖是心頭轉了無數個念頭,麵上卻波瀾不驚。隻淡淡回禮,微笑,任何人看來,都會認為,那笑容,是相逢友人的欣喜與愉悅,溫暖柔和,也優雅至極。
忽聽得前麵一陣喧嘩,卻是正戲開場了。轉弦撥弄,輕輕幾音,已是如聞天籟。剛剛還觥籌交錯的宴席忽而就安靜下來了,城璧也不禁被琴音吸引,凝神靜聽了起來。卻聽得一聲“叮咚”,如水滴落在湖中,蕩起道道水紋。琴音沉密而悠揚,如海潮漫過沙灘,春風輕拂揚柳。而就是在這樣舒緩的樂聲下,一襲水袖便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但見那長袖曳地,清雅飄逸,那舞動之人輕搖蓮步,仿佛天上仙子,踏月而來。琴音忽然一轉,急聲切切,眾人聽在耳中,隻覺心中有什麼喜悅呼之欲出,心跳驟急,竟與這琴聲和為一處。這一廂,另一位女子也越眾而出,亭立於場中。若說方才那位女子似是月宮仙娥,那這一位,便是世間精靈,一身湖綠色的衣裳,如楊柳搖曳,輕盈脫俗,那旋轉著的絢麗舞姿,確是讓人目不暇接。
這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隻有一個人例外。□□璧淡淡看著,嘴角邊滑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來。似乎這廳堂之中,眾人的百般癡態,要比這絢爛華麗的舞步好看的多。
非是他不戀紅塵,隻是這風月場中,再多的瑰麗光華也不過是一場精心布置的舞劇,能有幾分真實?惟有作壁上觀,才能俯曉眾雲。
城璧仿佛想起了什麼事,不由得眼神一黯,拿起麵前的酒壺,卻發覺已然空了。
正待再去尋些來,卻有一壺滿酒,放在他的麵前。
訝然抬頭,便望見那雙隱含笑意的眼眸。月色下,那人的麵容及其柔和,可那勾魂奪魄的眼神中,卻多了些看不清的朦朧意味。
城璧笑了,引斛傾酒,仰頭飲盡。他想,自己或許是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