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月上枝頭,酒宴仍在繼續。清朗的月色透過雕花的門窗,將這一處本就美輪美奐的廳堂裝扮得猶如廣寒深殿,清煙繚繞,卻是冉冉而起的檀香。

祁宣進來,見得眾人如癡如醉,也不以為意,一瞥眼見到城璧自斟自飲,便挨著坐了,看著台上女子翩然起舞,似飛鶯巧燕,不覺露出些細微的笑意來。

悄聲說道,“那白衣的女子,喚作玥瑤,乃是取神珠美石之意,流光溢彩,與玉無辨。”

見得城璧略略側了側身,知曉他有些興趣,又續說道,“那青衣的女子,喚作綠腰,卻是出自教坊曲名,隻因她舞姿輕盈娟秀,便予了此名。”

說話間,那舞卻不稍停,當真是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而那琴音,如淳淳泉水,連綿不絕。

場中再無人言語,隻聽見那婉轉悠揚的琴聲,與那長袖舞動時的搖鈴佩響,合在一處,竟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琴聲漸漸低緩,那炫目的舞姿也落入平靜,不知何時,琴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碧海濤聲。

隻見玥瑤手執一管洞簫,放在唇邊,皓齒微露,便是一首清揚。而另一邊,綠腰懷抱琵琶,坐在場邊,長裙曳地,玉指輕攏,流淌出一曲華麗。

而在這時,一輪明月自場中緩緩升起,細看時,卻是光影透過曲孔射在屏風之上,燭火交彙,映出月的輝影來。

而那滿月之中,有人踏雲而來,淩波微步,遙距靜儀。若芙蕖初現綠波,緋日躍於瀾洋,飄飄如淩雪飛舞,悠悠如閑鶴映池。水袖微傾,玉佩輕搖,仿佛珠落玉盤,緩急得當。嫋嫋餘音不絕,如置身琅寰府邸,淩霄仙洞。

若說方才那兩位女子是讓人賞析稱讚,那麼,這位舞姬的出場,便是把人都勾了魂去。屏風之後,燭光明暗交替,便就是在這若隱若現之間,那女子蹁躚若蝶,朦朧中更顯出她曼妙的身姿。

這便是韻瀚閣的第一舞姬——蝶舞了。□□璧雖不沾風月,但畢竟也聽過她的名字。隻是沒有想到,一個歡場中的女子,竟是如此的讓人驚豔!不錯,是驚豔,天地芳華,物彩瑰耀,這整個江南女子的靈氣,仿佛都被她吸了去。一曲琴音,一段清舞,若輕雲拂於靜月,杜若棲於山中。雖未見其人,可那樣美妙仙寰,儀態萬方,倒真真不愧了鳴羊第一的稱號!

卻不知那屏風之後,到底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城璧想著,猛然驚覺,自己怎會對一個舞姬產生了好奇?忙定了定心神,環顧四周,卻見眾人皆是瞠目結舌,在那風姿卓約中沉醉不能自拔。而坐在身旁的斐祁宣,也沉浸在那樣的氛圍之中,隻是他麵上的神色似喜還悲,卻是說不清的複雜難奈。

城璧心念一動,隱隱明白了什麼,卻不說破,且由得他去。

這一場盛宴,熙熙攘攘,直到月上中天方才結束。城璧從回廊走出,醉酒後的頭腦還不十分清醒,迎麵卻撞上了一人。那人向後一倒,城璧自然伸手一扶,卻將她帶入懷中。

城璧一怔,隻覺得入手滑膩無骨,卻是一女子。

“呀!”那人一聲驚呼。這情況卻是他前所未遇,城璧一慌,便撤了手去。

這樣一來,那女子便跌坐在地上,一聲悶哼。

城璧被這麼一攪,酒已然半醒了,見那女子摔在地上,頓覺過意不去,於是伸手道,“我扶你起來。”

“好。”女子也伸出手來,卻是一拽。城璧一時不察,竟被她帶了個踉蹌,跌坐在她身上。不由得又羞又惱。

那女子卻笑起來,“我瞧公子麵生,想來也不是常客。卻不知,也是個不老實的。”

她那麼一貼近,滿身的紅粉之氣醉香熏人,加上方才那酒宴的氣息,更讓人幾欲頭痛。

城璧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遇上的是位煙花女子。心裏不自覺生出厭惡之意來,隨手一推,也不管她是否能自己站起來,便起身走了。

而那女子卻並不急於起身,仍舊坐在風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閃出一絲奇異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