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1 / 1)

四目相對,那女子先開了口,“公子如此相待,倒讓奴家不知如何感激是好。”

□□璧一愣,正想說撿個河燈要什麼感激,卻忽然想起一事來,心裏猛然涼了半截。

看那女子,掩唇輕笑,將那粉色的麵紗晃得如飛蝶剪羽,城璧知道是被耍了,暗自著惱,卻又不好發作出來。

果不其然,隻聽得那女子道,“連公子想必也知曉這習俗。我等煙花女子,本來就是紅顏多舛,命比紙薄,萬不敢有什麼奢望。”說道此處,眼神一黯,轉頭向河岸看去。

此時河燈儀式已然接近尾聲,南岸之上,多少男子捧著河燈,小心翼翼的護著,就如同那是生命裏最珍惜的寶物一般。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這月下放燈,更令人怦然心動?

城璧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自歎命運,沒來由心中一軟。剛邁出去的步子也緩了下來。聲音卻還是冷冷的,“你待如何?”

那女子隻笑了笑,“連公子此番說法倒是折煞奴家了。隻是這閣中自有規矩,若有男子取了這入水的河燈,便須應允一事,方不負了這七夕良辰。”

城璧麵上一紅,這歡場之事,雖從未行過,但也聽得多了。更別提有一人,常常清晨踏波而來,身上還帶著紅閣中的脂粉香氣,便落座在他身旁,半醉半醒,混不將他這個主人放在眼中。

長此以往,對這韻涵閣,城璧雖說不上熟悉,倒也不是那麼陌生了。

半晌之後,女子才開了口,隻有七個字“雲鬢花顏金步搖——”

卻不再說下去,望著城璧的麵容,又是一笑,玉顏柔波,似要把整個磬河之水都攪出幾分旖旎來。

城璧一呆,思索那話中之意,麵上更窘,呼吸也有些不穩起來。

卻在此時,聽得那女子續道,“連公子,我想與你討一支金步搖,不知可否?”

城璧愣住。半晌才道,“那自是無妨的。”語音晦澀,也不知是為了哪般。心裏卻忽然升起一個不相幹的念頭來,這女子倒是精明得很——誰不知上等的金步搖做工精細,價格不菲。歡場之中,客人高興時揮金如土,但真正能送上一支上好的釵飾,卻不甚容易。更何況,以他連家堡主的身份,送出去的東西,又豈是貴重二字所能涵蓋的?

這麼一想,對眼前女子的好感大減。明明隻是庸脂俗粉,莫說比不上名門閨秀的清雅動人,就算是風月場中的玥瑤綠腰,也遠遠不及。方才卻為她笑容所迷,一時不查,被誆了進去。

正暗自著惱間,那女子卻挽了他的臂,嫣然笑道,“連公子,且讓奴家陪你去河邊走走。”

城璧正欲甩開她,一抬眼卻見那女子貼得極近,身上濃香傳來,熏人欲醉。而那麵紗,被晚風掀起一角,露出女子光潔柔滑的下頜。

心中一動,反手扣住了她的臂膀,笑道,“姑娘與連某交談半日,卻仍不願以真麵目示人,想來是仙姿麗容,我等粗人,無緣得見了。”

女子被他恁的生疼,卻又不敢發作,隻得強笑道,“奴家容貌粗鄙,恐汙了公子清眼。”

“那卻無妨。”城璧說罷,放開了她。隻是嘴角邊一絲冷笑駐留,讓人寒畏。

那女子顫抖著右手,緩緩揭開了麵紗,卻早已淚眼婆娑。

城璧不禁怔住。緋色的麵紗之下,是一張豔麗的麵容,雖不是極美,卻也是中上之姿。隻是臉頰之上,一道醜陋的長痕蜿蜒而下,雖不濃烈,卻也觸目驚心。臉上施了厚厚的粉妝,卻也蓋不住那樣可怖的傷痕。

忽然間,一顆水珠掉落,繼而越聚越多,將那濃妝糊成了一片。

城璧心中一緊,知道自己此番做法過分了些,她既蒙紗出行,想來必有苦衷,隻是自己,卻未曾想到這點。心下歉疚,伸出手來,捧起那泣淚的麵龐。這時,那張臉上的妝容,被淚水一澆,已然花成了五顏六色,城璧卻絲毫不覺得難看,由著她靠在身前。淚水濕了衣襟,城璧恍然未覺,心裏起伏難奈,卻不知那女子在他懷中,目光微閃,已噙住淚水,嘴角微彎,勾出一絲冰冷的笑容來。